他说完还对着我眉骨吹了一口气,浓郁的酒味扑得我缩起脖子:“你到底喝了多少?”“和你无关。他终于满意自己的作品,但迟迟不放开我,视线从新画的眉游移到我眼中,捧着我的脸颊越来越贴近他酒味萦绕的双唇。翌日清晨我被窗外一阵雨声吵醒,天已经亮了,就是阴沉到差点以为时间还早。床铺暖和到胜过
这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哪怕他没有提元安的名字,也将我的心一下拉扯到底。
我无心收拾他的衣物,到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根画眉的炭笔,我记得给爹爹起坟时,用的就是这笔写了简陋的墓碑。
想了想还是递到他面前:“忘记和你说,这是姐姐临死前偷偷给我的,说是……能告诉我很多事情。”
赵方羡把玩一遍便召我过去,拉着我坐到身边,将眉笔画在我眉骨上。
他分外认真,目光随之笔画一点点挪动,不时轻轻哼吟:“……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出自宋·欧阳修《诉衷情·眉意》。”
词是什么我差点听不清,他哼哼唧唧自娱自乐,果真喝了不少,我不免想起阿莲生前提起为什么看上他,因为宴席中,他在一群醉鬼里鹤立鸡群,乖得让女人生出怜爱。
我抬眼观察他此刻醉醺醺的模样,心想阿莲姑娘真是看走眼,这男人哪里不喝酒?也是个醉鬼,醉了之后酒品一塌糊涂。
我挡开他的手:“三爷画好了吗?你身上的臭汗还没擦干净,别等水凉了。”
赵方羡并不搭理,交还眉笔后,双手捂到我脸颊上,用拇指往我两边眉尖擦拭:“这样好多了。”
他说完还对着我眉骨吹了一口气,浓郁的酒味扑得我缩起脖子:“你到底喝了多少?”
“和你无关。”
他终于满意自己的作品,但迟迟不放开我,视线从新画的眉游移到我眼中,捧着我的脸颊越来越贴近他酒味萦绕的双唇。
翌日清晨我被窗外一阵雨声吵醒,天已经亮了,就是阴沉到差点以为时间还早。
床铺暖和到胜过从前任何一个冬天,除了床底下滋滋慢烧了整晚的炭火炉,还有夜里与赵方羡温存生出的热气久久不散。他动情时体温骤燃,我都怕要被烫伤,后来被他紧抱一整晚,浑身除了他留下的痕迹,还裹了一层细密的汗。
这是我睡得最舒服的冬觉,尽管我知道这样不好。我很不争气,只能屈服他的掌控前特意声明:“我们不能这样一错再错。”
他回答:“我与你在佛龛前已跪拜成婚,你穿嫁衣,我掀你盖头,诸天神佛作证,又错在哪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无,三书六礼没有,甚至连成婚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因此想了一整夜,最后得到结论,他也应是得了癔症,才会幻想出我已嫁于他的错觉。
屋外的雨声连绵不绝,我披上棉衣,揉着酸疼的身骨继续在屋里收拾,梳妆台上的铜盆还在,里边的水早就凉透,我回头看向床铺没找到他人,只有睡痕极深到凌乱的一堆被褥。
“要不三爷还是再买个丫鬟来伺候你吧,我可吃不消这么多活。”
赵方羡在衣柜前换装,看上去神采奕奕:“契约上写得很清楚,你赵元喜是被卖来我手里当牛做马,不是来享福的。”
我翻个白眼,碎碎念:“昨晚还不要脸说我已与你成亲……”
“你说什么?”
赵方羡随口问,丝毫没有继续理会我的心情,穿扮完匆匆经过我身边打算离开:“我今日继续出去饮酒,你在家等我,多晚都要备好热水,对了,今晚再备醒酒汤,这几日我都需要。”
这是这段时间来他与我交代内容最多的事情,前几日还不怎么管我,因为他也无所事事,不是在家指手画脚,就是带我去苏声府上蹭吃蹭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在外借机喝醉,猎到什么野花野草,上瘾到要日日前去流连,不过看他春光满面,八九不离十是如此。
正收拾屋里的一团乱,外屋传来脚步声打断我的思绪,回头却见秦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边走走看看。
我见鬼一样,赶紧把床铺被褥摊平,但来不及了,她长驱直入时,一眼发现屋里的乱:“你让开!”
她推开我,自己往房间里到处闻,并冲我生气:“好你个狐狸精!果真上了我三哥的床!”
她抬手朝着我脸颊甩,我眼疾手快架住她手腕:“他出去找野花野草了,不是我。”
秦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说什么呢?我三哥才不是那种人!他连酒都不喝。”
呵,我心想好你个赵方羡,不光会装傻,更会装纯。
还不喝酒?
我气到想笑,甚至有些无语,但是她此刻逼着我说实话,我只好让她去勾栏里找找,说不定就在那儿。
秦音生气跺脚,想出去求证,又放不下房间里的蛛丝马迹,我见她对赵方羡的生活如此感兴趣,赶紧拱手把皱成一团的被褥相让:“秦小姐要不要亲手帮三爷收拾好房间?等他回来了,我告诉他是你来过的一片心意。”
她咬咬嘴唇,眼神中出离愤恨:“你这是戏弄我?”
我低眉顺目:“三爷生活清苦,难得有人前来家中关心他,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秦音不再说什么,呵斥我滚出去,我提溜裙摆窃喜着跑去院子里站在滴水的屋檐下,透过全开透气的窗户观察她的行动。
她干活比我还不麻利,被子对角折来折去就是对不准边缘,气到扔了去捡盛满水的铜盆,刚抬起来,就颤颤巍巍地从手里落下,把凉水全洒到身上。
我心想完蛋了让这小姐受难了,正要进去救她,赵方羡又突然折返回来,不停拍着身上的雨水,远远地问我:“雨伞放在哪里?”
“三哥?是你回来了?”
秦音双手绷着浸湿的衣服跑出门,拦住他诉苦。
赵方羡皱起眉头:“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打扫你的房间,你一个人过得清苦,我就想来陪陪你,让你开心,不至于出去找勾栏女子。”
他听罢用眼神质问我,我做错事不敢再看他,低头解释刚才的情况。
秦音哽咽道:“我现在好冷啊,能不能在三哥你这里换身衣服?”
赵方羡紧紧皱眉盯着我,却拉起她一起往外走:“我送你回家。”
两人不见踪影,留下的一地狼藉还是我来收拾,我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事情,又去斗柜里找到那张契约,上边写了赎身便要赔偿白银十两。
我找出上回拿他的几个金银元宝,放回去后,心想这赎身的十两要怎么挣到?能不能碰到个贵人,同情我的遭遇,出手阔绰地借我这十两离开赵方羡?
给他当牛做马,还真不如到街上香水行里给富贵人家的太太搓背来得舒服,从前我去香水行泡澡,见过不少穷苦外乡来的擦背人得到额外封赏,反观自己一没收入二没自由地卖命,也不见他有任何封赏。
天快黑时,家丁在外劈柴,我在灶台前对着一包汤料挑挑拣拣,打算熬煮赵方羡点名要的解酒汤。每拣一片药材扔进锅里,我就叨念一句神仙老爷快显灵,赶快找个人来帮我脱离苦海,这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元喜小姐!快出来帮个忙,三爷回来了!”
家丁在外焦急呼唤我,我拖着脚步到院里本想责怨他大呼小叫,但喝到烂醉的赵方羡在秦音的搀扶下几乎就要倒地,她憋得满脸通红,看得出使出了全力,但他实在太沉重,以致于她一个人根本撑不住。
我匆匆过去架住他利索回了里屋,秦音始终跟在后边,怒目瞪我:“心眼挺多,力气也不小。”
我放下赵方羡收拾他躺皱的衣冠:“毕竟我从小就跟着哥哥在武场里玩耍,这点力气还是有的,秦小姐不适合做粗活,待在这里也无益,我让家丁送你回家。”
“慢着!谁说我留下来是要做你丫鬟的活?我这么尊贵的身份,当然是留下来照顾三哥。”
她逼着我往外退,退出碧纱橱后迅速关上门和上锁,还把窗户关紧,生怕我看到一点。
我本不想理睬,想眼不见心不烦,但是刚离开一会儿, 不光觉得日子难过,还多了强烈的不甘心。
凭什么他赵方羡可以左拥右抱,夜夜风流快活?
秦音虽然脾气不好,至少也是个美人,他如此左拥右抱的,比他那些皇弟都要过得有声有色。
我相当气不过,便从家丁正在生火的炉子里抢来两块燃火的木头,拿蒲扇不断扇火,让一阵阵白烟从窗户缝隙里钻进去。
等到里边响起咳嗦声,再去灶房里拿了铜盆出来,用木杵敲盆底:“起火了起火了!屋里的人快出来。”
果然秦音捂着口鼻推门出来,我趁机闪进里屋,学她手段锁门关窗,听她在外边气得骂我贱人。
我隔窗与她讲:“秦小姐还是尽早回去,我不会对三爷做什么,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你给我等着!”
秦音咬牙跺脚走了,我一边呛烟一边跑去打开窗户,白烟尽数涌出后,我才看清倒在床头的赵方羡呼吸有一下没一下,虽然仍旧醉酒中,但咳嗽一下没少。
我过去拍拍他的脸颊,他呛得脸色都开始绀紫,心急之下扒开他的嘴,吸饱气后往他嘴里吹。
送过几回气,他忽然猛烈咳嗽一记,眼睛还没睁开便急着推开我:“你给我滚!”
我被他推到梳妆台上,撞得背后生疼,心口一酸赌气道:“爱谁谁伺候你,我不伺候你了!”
我抹着眼泪跑出院子,打开大门还想往外逃,却一下撞上谁的胸膛,连连后退了几步。
“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我站稳才看清是个翩翩公子,忧愁的面容里满是心事。
他见我回答不出,又温声问询一遍是否有事,我摇头:“你是谁家公子?这么晚来找三爷的吗?”
他苦笑道:“我是京城郑家郑可麟,来找秦家小姐秦音,不知道姑娘可否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