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取消了简亦寒和萧景寒的婚事,父皇的计划就会彻底被破坏,父皇临终前的一片苦心筹码也将付诸东流。安静地坐着想了一会儿,晏宸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简亦寒太过焦躁,这么早跟她反目成仇对他没好处。被放逐的这十年,他不知道简亦寒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她的底气是来源于何处。如果是因为有朱雀王撑腰
请过安之后,胡御史义愤填膺地开始告状,控诉长公主各种大逆不道的罪行,神色激动,唾沫星子乱飞。
萧重山神色沉怒,极有耐心地等着胡御史说完,他才继续说道:“臣的女儿只是随她的母亲去长公主府,想见一见自己的哥哥,不料长公主竟直接命人杀了她!臣心里堵得慌,映雪她只有十六,大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长公主杀人犹如家常便饭,实在让人心寒,请皇上替臣做主,还臣的女儿一个公道!”
萧重山语气沉怒强硬,大有一种不给他一个交代誓不罢休的架势。
不过可以理解。
他堂堂一个掌兵权的武将,先是儿子被捉奸、关押、杖责、囚禁,后是女儿被杀,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若不是简亦寒是人人知晓的天煞孤星,不得太后和皇上喜欢,或者这样的事情若是皇帝所为,他起兵造反或许都不在话下。
晏宸焦头烂额,不过与此同时,他心里对于萧家的那点疑虑已不自觉地消于无声。
简亦寒连萧家的女儿都杀,可见根本不可能跟萧家有勾结。
“实不相瞒。”他坐在椅子上,脸色看起来像是罩了一层寒霜,“简亦寒对朕也下了毒。”
什么?
萧重山和胡御史一愣,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皇帝,随即慢慢转头,看到了御书房里的几位太医。
“长公主她……她怎么敢?”胡御史像是吓呆了一样,“这可是弑君啊,她敢弑君?她居然敢弑君?!”
晏宸闭了闭眼,语气里多了阴冷意味:“为今之计,只能看摄政王的态度了。”
皇帝刚登基,根基不稳,就算要对付简亦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出动御林军,更担心简亦寒麾下的麒麟卫会直面抗衡。
若是让萧重山出兵——对付一个公主居然需要出动正规军,只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若就此不闻不问,便显得皇上怕事。
摄政王手握兵权,在朝中也有威慑力,比晏宸这个皇帝说话好使,只要他愿意出面,简亦寒就不会是对手。
“哀家这些年对简亦寒了解得太少。”太后坐在椅子上,眉眼间厌恶之色丝毫不愿掩饰,“没想到被放逐这几年,她居然变得如此叛逆反骨,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萧重山沉默了一会儿:“臣有一个提议,不知……”
“说吧。”
“取消长公主跟景寒的婚事,责令长公主回去朱雀城。”萧重山敛眸,眼底色泽晦暗深沉,“以后寻个借口,就说长公主和朱雀王勾结,密谋造反,派人攻打朱雀城,如此师出有名,既可以除掉朱雀王,又可以惩治长公主,一举两得。”
大雍四百年前跟随着开国之君打天下的几位得力干将,被封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王封地,各自镇守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数百年下来,四王势力渐大,各个手握兵权,封地肥沃富庶,对皇权已然生出了威胁。
先帝临终前任命晏苍为摄政王,就是因为他是唯一能压制住四方藩王蠢蠢欲动野心的藩王。
然而如今大雍内忧外患,出了个浑身反骨的长公主,摄政王偏偏又是晏宸忌惮的皇叔,当真是进退两难,步步维艰。
晏宸没说话。
他的确是在考虑着萧重山的提议,可是这个想法目前来说还太早。
父皇给他的计划是利用晏苍震慑四王,再用简亦寒来牵制摄政王晏苍,给他足够多的时间稳固帝位,笼络民心。
待到帝位稳固,手里有了足够多可用的文臣将才,先把摄政王晏苍的大权慢慢收回削弱,再把简亦寒除掉,最后收拾四王。
一旦取消了简亦寒和萧景寒的婚事,父皇的计划就会彻底被破坏,父皇临终前的一片苦心筹码也将付诸东流。
安静地坐着想了一会儿,晏宸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简亦寒太过焦躁,这么早跟她反目成仇对他没好处。
被放逐的这十年,他不知道简亦寒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她的底气是来源于何处。
如果是因为有朱雀王撑腰……晏宸眸心微细,那暂时就更不能动她了。
“萧将军的提议很不错。”晏宸起身,亲自走过去把萧重山和胡御史扶起来,“今日之事朕会给二位一个交代,定不能让萧姑娘白死,更不会让简亦寒糟践世家嫡子,朕会命她尽快放出胡小公子。”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胡御史的小儿子固然可以放出来,可萧家的女儿已经死了,就算给一个交代,人已经无法复活,皇上却绝口不提如何处置长公主。
萧重山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他不能把不满表达出来,否则也是大不敬。
“此事朕会跟摄政王好好商议。”晏宸道,“两位爱卿先回去,等朕的消息。”
萧重山心有不满,却也只能忍着。
他是武将,行事本就得万分小心,不像文臣可以拼死力谏,他要是敢态度强硬地逼迫皇上,只怕瞬间就被怀疑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
压下心头愤怒,萧重山低头道:“是,臣告退。”
走出御书房,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萧将军还请节哀。”胡御史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如今雍朝局势不稳,皇上刚登基,做事难免力不从心,何况长公主刚从朱雀城回来,她这般行事作风也委实是所有人没想到过的……”
萧重山没说话,眉眼染了一层阴霾。
自从长公主从朱雀城回来之后,先是景寒被囚禁,后是映雪被杀,他不得不生出怀疑,简亦寒是否故意在针对萧家?
否则区区一次逛青楼的举动,至于让她下如此辣手?
可简亦寒待在朱雀城的这十年,萧家跟她从未有过瓜葛,她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萧重山怎么想都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出宫之际恰好遇到了摄政王,对方一身轻便的黑色长袍,气度冷峻慑人,明明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却让萧重山这样的武将都感到心悸。
晏苍翻身下马,走到宫门口,萧重山和胡御史恭敬地朝他行礼:“参见摄政王。”
“免了。”晏苍径自走进宫门,声音淡得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两人,孤傲得近乎于目中无人。
胡御史忍不住又叹气:“大雍皇族个个脾气这么大,皇上也不容易啊。萧将军,我们应该多多体谅皇上。”
“胡御史说这话真可笑。”萧重山脸色一沉,“敢情不是你的儿子被杖打囚禁,不是你的女儿被杀,你当然可以体谅。”
胡御史皱眉:“萧将军怎么这么说话?我的女儿没被杀,那也是因为我的女儿没去长公主跟前叫嚣,若您的女儿不冒犯长公主,长公主总不可能冲到您家里杀人吧?”
顿了顿,“况且我的儿子怎么就没被囚禁?他不是被长公主强行带去公主府为奴了吗?”
萧重山冷冷拂袖离去,懒得跟他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