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能来看我,妹妹已是感激不尽了,哪里还会怪姐姐。姐姐这话说的,好似说妹妹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似的!孟嫣又轻轻咳嗽了两声,软软一笑,“只是姐姐来的不凑巧,皇上刚刚才走。姐姐若再早些时候来,还能见皇帝一面,也好叫皇上知道,咱们姐妹情深,不是外头传言的那般。此举,可大大出乎梁成碧的意料,她本是
眼前的孟嫣,头挽堕马髻,发上簪环俱无,只斜插着一支碧玉蝴蝶钗,那玉的成色虽上好,却嫌清淡了些;身上只穿着一领烟色齐胸襦裙,罩着一件秋香色轻纱薄罗褙子。一张极娇艳的小脸有些惨白,血色全无,竟生出了几分弱不禁风的病西施之态。
梁成碧熟知的孟嫣,最是争强好胜,哪怕身子如何不适,也不肯在人前堕了威风,又最喜奢华艳丽妆扮,不论什么场合,定要浓妆艳抹,环佩叮当,金碧辉煌,声势浩大。
这般一个我见犹怜的清雅病弱美人,当真是孟嫣?
她这一病,还真病出些新鲜花样来了!
然则梁成碧到底是浸淫宫廷已久之人,城府极深,心中虽诧异非常脸上还是作出了一副吃惊怜悯的神色,一步上前握住了孟嫣的手。
“啊呀妹妹,怎的几日不见,你竟病成这副模样?可万万保重身子,咱们都是潜邸里一道出来的姊妹。这些年来,咱们一道齐心协力服侍皇上,这份情谊那可是千金不换的。听见妹妹竟在养心殿昏倒,姐姐我急的了不得,本要立刻来瞧妹妹的,却偏偏又杂务缠身,直到此刻才赶过来,妹妹想必不会怪罪姐姐罢?”
说着说着,梁成碧双眸泛红,举袖擦了擦眼睛。
谁是你妹妹!
孟嫣忍不住在心底里翻了个大白眼,狠狠啐了一口。
这梁成碧打从潜邸时起,就爱这般装腔作势,矫揉造作,天天的愁眉泪眼,好似人人都欠她八百吊钱,年纪轻轻却总是一身寡淡装扮,好像小寡妇似的,陆昊之也不怕被她咒死。
在潜邸之时,太子妃身子病弱,她们这些侧妃便时不时代管内务。
有一次,轮到孟嫣掌管钱账,她赫然发现梁成碧挪用了公中的银子,给府中下人发赏钱。合着,她是拿着公家的钱,做自己的人情。怪道那个时候,府里人人都称她是菩萨。
这件事犯在孟嫣手里,孟嫣是个心直口快的脾气,眼里又揉不得沙子,立时就和梁成碧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峙,还闹到了其时尚是太子的陆昊之跟前。
自己一五一十有凭有据的说明白了事由,这梁成碧却是哭哭啼啼,东拉西扯了一大篇苦情话,绕来绕去就是说不出自己挪用公银的道理。
那时候,陆昊之正为朝中党争头疼,没功夫理会这些后宅女人口舌是非,于是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孟嫣只当自己是公事公办,并没往心里去。然而后来,她无意中从书房侍女的口中得知,这梁成碧在陆昊之跟前,时常阴阳怪气的告自己的黑状。她气不过,便又去寻梁成碧要说法。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这梁成碧又是那一套,又哭又喘,苦情戏一套接一套,弄得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自从那之后,两人就结了梁子。
日常见了面,孟嫣当然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子看,然而一来二去自己反倒落下了个欺凌皇贵妃的名声。
这般一个两面三刀的人物,在那话本子里,竟能得一个贤妃的名号。
那作者,你也一样瞎了眼。
孟嫣在心中吐槽着,脸上露出一抹柔弱笑意,反握了梁成碧的手。
“姐姐能来看我,妹妹已是感激不尽了,哪里还会怪姐姐。姐姐这话说的,好似说妹妹是个心胸狭窄之人。”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似的!
孟嫣又轻轻咳嗽了两声,软软一笑,“只是姐姐来的不凑巧,皇上刚刚才走。姐姐若再早些时候来,还能见皇帝一面,也好叫皇上知道,咱们姐妹情深,不是外头传言的那般。”
此举,可大大出乎梁成碧的意料,她本是捏准了孟嫣一贯以来的脾气,必定要勃然大怒,当场将自己撵出去。
如此一来,孟嫣的名声可就更臭了。
没想到,孟嫣压根没上套,倒是一反常态的和自己亲热起来。
那话说的,好似自己并不是真心来探病,而是闻风来见皇帝的。
梁成碧脸上一僵,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殿上一眼,果不其然,人人脸上都露出了些许不屑的神情来。
这若换做别的嫔妃,或者不把几个奴才放在心上,或者回去狠狠惩治一番来出气。
可梁成碧不能如此,谁叫她是“贤妃”呢,又谁叫她把这名号看的比天都大呢?
她只能硬忍着。
这还是头一次,她在孟嫣跟前吃瘪。
孟嫣笑盈盈的,亲亲热热的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了,又招呼着宫女重新换了热茶点心,自己斜着身子,轻轻倚靠着软枕,娇弱无骨配着那张惨白的小脸,看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副病弱不堪的可怜模样。
如此这般,更显着梁成碧这位皇贵妃没眼色。
人都病成这副模样了,还要跑来,又不是真心实意来探病的,是想见皇帝没见着。
连跟着梁成碧的宫人,心里都有些不以为然起来。
“妹妹这话当真是外道了,都是宫里那起子小人搬弄唇舌,挑拨是非,其实咱们是最好的交情。姐姐今日过来,当真是记挂妹妹病体。”
梁成碧接过宫女新端来的五彩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遮掩着说道。
她此行目的尚未达成,当然不能走,硬着头皮也要坐下去。
什么叫越描越黑,这般就是了。
孟嫣微笑不语,静静看着她。
她知道,这底下还有一场大戏。
正是这场戏,挑起了她和那位小说女主角林燕容的争端,更令林燕容对她敌意深重。
只是如今的她,不会再落进这个圈套了。
“姐姐今日前来,其实还有一件难事想问问妹妹的意思。”
吃了几口茶,梁成碧将茶盅子放下,果然开口提起,“虽则妹妹病了,姐姐不该再来聒噪,但此事干系日六宫和睦,姐姐不敢擅专。当初先皇后病故之前,拉着你我的手,要咱们姐妹同心,好生治理这后宫。倘或姐姐什么地方弄差了,岂不是有违先皇后所托?”
孟嫣听在耳中,不由朱唇浅浅一弯。
先皇后曾对她孟家有大恩,搬出先皇后来,就是为免她以病推拒,拉大旗扯虎皮。
“姐姐这是哪里话,莫说妹妹现下还挣的动,哪怕妹妹病的下不来床了,姐姐有事要商议,妹妹就是病的要死了也必定要来的。”
孟嫣知道梁成碧要说什么,自是不会拒绝。
梁成碧只当自己的话奏效,孟嫣已在圈套之中。
“便是新选秀女入宫,这住处安置一事。旁人倒也还罢了,那位林氏却该放在何处?她虽是秀女之身,但到底同皇上……低了也不是,高了也不成,所以想问问妹妹你的意思。”
一席话落,梁成碧便紧盯着孟嫣的双眼,嘴角的笑意越发深沉。
她静等着孟嫣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