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房子就这么几间,没有多余的,你们搬到老房子去住。田地,就把河滩旁边的一亩田和一亩地分给你们种。家里没有余粮,就不分了,余钱也没有,去年哲伟结婚都花了。家里的厨具只有一套,你们分出去自己想办法置办!”王翠芬掰着指头说道。她还不如直接一句净身出户来的干脆。老房子是几十年前修的那种土坯房,十多年没有住过人了,早就破败不堪,根本不可能住。河滩旁边的那两亩田地一到夏天涨水就被淹,收成全靠天意,等于没有。
“好了,既然事情处理完,大家都散了吧!”
梁鸿明叫住村支书:“叔,我还有一件事请你们帮忙。”
“鸿明,还有啥事啊?”
“刚好大家伙儿都在,想请你们做个见证,我想分出来单过!”
按照村里一贯的规矩,年轻人结婚以后基本上就分出来单过了,像梁家这样,孙辈都已经结婚了,还没有分家的家庭,也是少有。
梁鸿明都四十了,还得看爹妈的脸色过日子,农闲时挣来的钱,王翠芬也是盯的紧紧的,不允许私藏一分。
大家都明白,这是王翠芬舍不得老二一家辛苦,把老大一家当牲口使呢。
梁鸿明干农活是一把好手,像头老黄牛一样,从早干到晚,都不会叫苦叫累。
赵丽华做家务麻溜,家里家外一把抓,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天不亮起来煮猪食,喂鸡,做早饭,洗一大家人的衣裳,田地里的活也少不了她,挑大粪的桶都是用男人的大号桶。
梁歆甜早早辍学在家,也是从早到晚没闲着,就连梁哲文都得帮着家里打猪草。
这一家子任劳任怨的苦力,王翠芬会把他们分出去才怪。
这不,听到梁鸿明的话,王翠芬抄起地上的烧火棍,随手就是一棍子甩在他身上。
“你个丧良心的东西,我还没死呢!当初就该把你掐死,扔到山里喂野狼。”
婴儿手臂粗的烧火棍就这样落在梁鸿明身上,他发出一声闷哼,生生受了这一棍。
赵丽华心疼的扑上去:“他爸,你没事吧?”
梁哲文也咬牙恨恨的看着他奶。
梁歆甜坐在板车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酸酸的疼。
老支书反应过来,一手夺过她的烧火棍扔在地上。
“王翠芬,你干啥呢?鸿明都是四十岁的人了,你咋还这样打他?
孩子结婚以后分出去过,本就是应当的,你看村里谁像你家,绑着老大给老二当牛做马,你也不嫌丢人!
梁齐山,你是不是个男人,出来说句话,鸿明到底是不是你的种?你们两口子到底为啥这么磋磨他?”
老支书也是看不下去了,谁家四十多岁的汉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当妈的随意打骂。
梁齐山和王翠芬真太不是东西了。
梁齐山被老支书点名,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我们哪有磋磨他?这不是好好的吗?哪个当爹妈的不打骂子女的。”
老支书被他气到脑袋发懵。
“你们夫妻俩,真是不可理喻,上不孝父母,下虐待孩子,鸿明这么好的孩子,你们不配当他的爹妈。”
可怜了鸿明,歹竹出好笋,这个孩子从小性子就好,却被这两个心狠的人当牲口用。
这话一出,大家都疯狂的议论起来。
其实这个八卦在村里老一辈人那里,并不陌生,今天被老支书直接当众说了出来。
梁齐山也是两兄弟,头上有个哥哥,当年他哥在外当兵,把家里的老父母托付给弟弟梁齐山,每个月都会寄钱给老人。
谁料梁齐山把钱拿去吃喝赌博,把家里的钱输光了,还把老人辛苦挣工分换来的口粮拿去卖了赌。
两个老人以为给他娶了媳妇就会好一点,结果,他是不赌了,但这个媳妇儿也不是善茬,两口子变着法儿的虐待老人。
还是旁边的人看不过眼,给远在部队的梁齐庆写的信。
后来梁齐庆知道弟弟的所作所为后,直接把两个老人带走,听说是去了京市,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不知道是死是活。
梁齐山老了老了,还好面子,听到老支书不给他留情面,炸了毛:“梁齐青,你少管我家的事!”
王翠芬也横眉冷对:“我自己的孩子,我想咋样就咋样,关你屁事!”
“他管不了,我呢?”一个白发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算是梁齐山的小叔,已经近八十岁高龄。
梁齐山瞬间哑火,怼平辈的梁齐青没啥,但是如果连自己的长辈都当众顶撞,这村里怕是真就容不下他了。
“齐山,人在做,天在看,你还是给自己积点德吧!鸿明是个好孩子,别把事做绝了。
今天我这个当叔公的,就给鸿明做一次主,你们把他分出去吧!”
老人的话让梁齐山心里稍微有些松动,面色犹豫。
王翠芬知道今天大势所趋,分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跳出来说:“分家可以,怎么分,得我说了算。”
大家都替梁鸿明捏了一把汗。
具体分家的内容,大家都不能帮忙,这是人家的家务事。
梁鸿明看了一眼妻子,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的信念。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可以。”
梁歆甜也松了一口气,这对包子父母,总算立起来了。
只要能分出来过,哪怕一无所有,一家人努力也能把日子过好,比以后一辈子看人脸色强多了。
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以后就很难再提分家的事了。
“家里的房子就这么几间,没有多余的,你们搬到老房子去住。
田地,就把河滩旁边的一亩田和一亩地分给你们种。
家里没有余粮,就不分了,余钱也没有,去年哲伟结婚都花了。
家里的厨具只有一套,你们分出去自己想办法置办!”王翠芬掰着指头说道。
她还不如直接一句净身出户来的干脆。
老房子是几十年前修的那种土坯房,十多年没有住过人了,早就破败不堪,根本不可能住。
河滩旁边的那两亩田地一到夏天涨水就被淹,收成全靠天意,等于没有。
粮食,钱,厨具,农具,样样都没有,这是让他们出去喝西北风吗?
梁歆玉偷偷在她奶耳边说了什么。
王翠芬马上加了一句:“我还忘了一件事,现在还没分家,李建安家赔偿的五百块,也是家里的财产,要拿出来分,三家一人一份,我们就吃点亏,只要332块钱。”
王翠芬一副便宜你们了的样子,直接把大家都气笑了。
第 8章 :我就杀人放火
老二媳妇蒋丹得了便宜还卖乖,怂恿道:“妈,你是不是还忘了养老的事情啊?”
这可提醒了王翠芬。
“我差点忘了这事儿,分出去以后,你们每年得给我们五百块的养老钱。
同意,咱们就马上分家!”
“看来这王翠芬是不想分家啊,五百块,她怎么不说一千块?咱们庄户人家,地里刨食,省吃俭用一年也存不下五百块钱,她倒好,一张口就是五百块养老钱。”
“我的个天爷,幸好我婆婆不像她这样,今天可算开了眼了。”
“连甜甜的医药费都想分,还吃点亏,我呸,她怎么有脸说出那些话的?”
“可怜见的,鸿明和丽华那么能干的人,如今什么都没捞着,还得被这老太婆吸血,老天爷没长眼睛哦!”
…
说什么的都有。
村里哪一家分家也没有王翠芬这么过分的,一旦开了这个头,那还得了。
几个村干部给村里组织了多少次分家,也从来没见过这么过分的父母,没房没地,没钱没粮,还得给高昂的养老钱,简直是逼着儿孙去死。
梁鸿明一家自然不可能同意这种割地赔款的条件。
“甜甜的医药费我绝不可能跟你们分,这是孩子拿命换来的。
养老钱五百块更不可能,以后老二给你们多少钱,我们就给多少。
前提是,我们分到应得的东西。
这些年,地里的活大多数都是我们一家做的,农闲时帮工挣来的钱,我们也一分不剩的交给你了,一年下来少说也有几百块,这么多年,不可能一分钱都没有了。
房子可以不分给我们,但是钱和地必须有。
远的不说,这几年交给你的每一分钱,还有我们一家一年到头的花销,丽华都一笔一笔记了帐的,如果你不清楚,我们可以拿出来算一算。”梁鸿明冷静的提出要求。
房子无所谓,他并不想再和这些吸血蚂蝗住在一起,但钱和地必须争取到,这是他们一家生存的根本。
王翠芬一听他们还记了账本,顿时傻眼,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打滚,试图用这种方式糊弄过去。
“家里吃喝拉撒不要钱吗,你们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一家人还记账!
老了老了被儿子这样算计,我不如去死了算了,还活着干什么!”王翠芬嘴里说着死,行动却不见分毫想死的样子。
梁鸿宽和蒋丹,梁歆玉三人假意规劝,实则上眼药。
“妈,你别这样,还有我们呢,咱不伤心了!”
“奶奶,别做傻事,我看到你这样,心里好难受。”梁歆玉挤出几滴眼泪,假惺惺的说。
梁鸿明是个男人,自然不可能像王翠芬那样撒泼打滚,赵丽华是个温柔的性格,不会吵架,不会骂人,更干不出这种躺在地上耍赖的事情来。
今天无论如何,谁都不能阻止他们从家里分出来,梁歆甜心一横,用手使劲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
两行清泪当时就从眼角滑落,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奶奶,你的心是铁做的吗?我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不是你的子孙,要这样被区别对待。
我们一家做牛做马都得不到你的一个好字,二叔一家却可以得到你全部的偏爱。
我的成绩明明比歆玉好,你说家里没钱,不让我继续读书,却转头就让歆玉上了高中。
我从小到大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全是歆玉不要的旧衣服,我爸妈不够努力吗?他们明明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我起早摸黑的干活,做的所有努力,在你眼里都抵不上梁歆玉的一句话。
歆玉说我勾引李建安,你就到处传我不要脸,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孙女?
拜你所赐,我伤心过度,撞伤额头,我妈跪在你面前,你都不肯拿出哪怕一分钱给我医治,你是哪门子奶奶?这么狠的心,你是阎王吧?
有你这种奶奶,我真是恶心!
今天这个家,你不分也得分,该给我们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反正也一无所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找公安来解决,公安解决不了,我就杀人放火!
我烂命一条,换你们一家七口人的命,划算得很,你们觉得呢?”
梁歆甜一边说,一边眼泪哗哗的流,控制不住,特别是说到那些委屈的时候,她仿佛能感同身受原身的痛苦。
说到最后,她的恨意几乎都要实质化,漆黑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翠芬,加上那一身染血的衣衫,红肿的额头,随风飘扬的黑色长发,活像是从地狱回来讨债的女鬼,让人感觉瘆得慌。
赵丽华紧紧的拥住女儿,一边落泪。
“傻闺女,说的什么傻话,你还这么年轻,未来还长。
要杀人放火也该是妈来,妈也活够了,谁敢欺负我的孩子们,我豁出命去也要让他们不好过!”
梁鸿明明白女儿的意思,也配合的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看着王翠芬等人。
梁哲文挥舞着拳头:“姐,我和你一起,谁敢欺负我们,跟他们拼了。”孩子还不懂死亡的可怖。
杀人放火,如此虎狼之词,偏偏周围的人都没有觉得过分,只觉得心疼梁歆甜一家。
刚刚她充满痛苦的回忆和讲述,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当然除了王翠芬一家。
她的诉苦不像王翠芬那样空洞,甚至言辞之间没有任何骂人的话语,只是娓娓道来,却让人感同身受,为之伤心落泪,对王翠芬恨得牙痒。
甚至觉得梁歆甜有鱼死网破的心情也是正常的,谁在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还能以德报怨呢?
王翠芬和梁齐山等人听完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感觉凉飕飕的。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没想到,这个平常最是听话的孙女,在撞了回磨盘以后,竟然变得这么可怕,喊打喊杀的。
而且听她的语气,他们毫不怀疑,如果不按她说的做,她还真敢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来!
难怪老话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能把人逼急了,狗急还跳墙呢。
他们自然不敢拿命去赌,梁齐山还想长命百岁。
“分家,马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