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里的气氛瞬间凝滞起来。
我站在门口，看着顶着我身体的莫苍在怔愣中被拖进偏房。
一如曾经的我。
偏房里，莫苍被那些劲大手狠的婆子甩倒在地。
他何曾受过这种屈辱，顿时狠狠回眸：“放肆！”
可紧接着，那婆子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从前对他毕恭毕敬的婆子如今目露凶狠，眼底还带着些许诧异。
“乱叫唤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进来这里，老实点，不然待会打的更狠！”
莫苍猛地站起身来，却被几个婆子狠狠压下……
我听着偏房里传出的闷沉呻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我当然知道莫苍在里面受着怎样的屈辱折磨。
牛毛细的银针扎进肉里，不留伤痕，但那刺骨之痛，比棍棒更叫人难受。
我竭力压住心底窜起的寒意，学着莫苍的样子朝婆母拱手。
“母亲，过几日我还要带她入宫，今日便小惩大诫吧。”
这么一说，婆母只能不情不愿的叫人喊停。
偏房的门打开，莫苍脚步踉跄的走了出来。
从前他在战场受了多少伤都不眨眼，如今却被几根牛毛针扎的冷汗涔涔。
婆母目光冰冷：“时清虹，嫁给我儿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入了王府，便给我安生点！”
莫苍顶着我的身体站在那里，眉眼低垂，我看不清他眼底情绪。
婆母不再理会他，只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
跟莫苍成婚七年，我从未享受过她的关怀，如今倒是沾了莫苍这具身体的光。
只是看着顶着我身体的莫苍，站在人群边缘无人问津的模样，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原来从另一个角度看自己，竟是如此可怜。
刚成亲时，莫苍对我处处维护。
他为了我跟婆母争论：“母亲，清虹绝不是您说的那样，定是你误会了她。”
也会在我受委屈时带我出府逛街。
他牵着我的手心很温暖，出口的话更是动听。
“清虹，你别跟母亲一般见识，你要记得，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我信了，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说要永远站在我身边的男人，却说——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日后这些小事，不要再来烦我。”
我想着从前，神情有些恍惚，婆母却关心的问我。
“苍儿，是不是累了？你先回去休息？”
我当然求之不得，带着莫苍就往外走。
只是我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婆母冷冷的训斥声。
“王妃，你若是再拒绝为苍儿诞下后代，莫怪我心狠。”
我脚步一顿，猛的攥紧了手。
这些话我听过很多次，可每一次，莫苍都不在。
我不由看向他，我不知道，我的眼里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可我只听见一句冰冷的——
“我知道了，母亲。”
这一刻，我的心直直往下沉，好似永远到不了底。
走出梧桐苑后，莫苍突的顿住脚步，冷冷扫了我一眼。
“时清虹，你到底对母亲做了什么，才逼得她对你下此狠手？”
这一瞬，我只觉得面前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问：“莫苍，成婚七年，你可曾见过我对她有半分不敬？”
我嫁入王府两千多个日夜，对莫苍母亲的晨昏定省，我从未有一次落下。
只因为那人是莫苍的母亲，哪怕受太多的委屈，我也从不忤逆违背。
莫苍却不看我，只是冷冷道：“母亲久病，脾气自然暴躁了点，你忍忍便是。”
“待我们换回来了，你去磕头认错，母亲定不会再为难你。”
他母亲不慈，对我诸多打骂，甚至动用私刑，在他眼中，也只是一句脾气暴躁？
还要我去磕头认错？
我闭了闭眼，只觉得寒意从心里散出来，顷刻遍布全身。
这时，府中侍卫急匆匆走到我面前：“王爷，小侯爷求见。”
我不禁一怔。
侍卫口中的小侯爷，是贺天宸。
贺天宸七岁那年误入冷宫，却见着了正在跟狗夺食的我。
他出身尊贵，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将我刚抢到手的馒头丢了，板着脸教训我。
“畜生嘴里漏出来的东西那么不干净，你怎么也敢吃！”
才五岁的我有些困惑，看着那丢在脏水里的馒头，还觉得有点委屈。
我不敢顶撞穿着华贵的他，忍住哽咽问了他一句话。
“不干净，比饿死更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