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孩忍着屁股的疼痛,赶忙从地上爬起,然后他头也不抬,对着蒲芳草深深地鞠了一躬,自责道,“是我将您这漂亮的狐狸毛给弄坏的,对不起,您可以把你的住址给我,我让我父亲给您赔一件。”
“诶?”
听到小孩奶呼呼地道歉,蒲芳草下意识看了眼整体对比下来,确实是显得秃了一小块的大氅,她伸手将那里拍了拍,然后又揉了揉。
灰尘瞬间除尽,那一部分的绒毛也变得有些杂乱。
蒲芳草满意地欣赏了下自己的杰作,然后又不放心地悄悄挪了下大氅的位置,这才柔声开口:“不用道歉,你并没有把它弄坏,你抬头看看,是不是恢复如初了?”
“?”没有弄坏?
小孩听话地抬起了脑袋,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向了蒲芳草的衣摆。
光滑,服帖,是没有半点掉毛的痕迹。
可他刚刚抓的,是这里么?
眼看着小孩的视线逐渐偏移向绒毛缺失的位置,蒲芳草连忙轻咳一声,还不待她想到什么来转移小孩的注意力,那一旁的墨蓝便紧跟着开口:“小姐,你的糖葫芦。”
蒲芳草眼前一亮,她伸手将其接过,然后微抬身子,附耳轻声。
“一会再给你买一串,不,两串!”
闻言,墨蓝耳尖发红,她重新站直了身体,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但捏着半根糖葫芦的手指却在这一瞬间微微发紧,连眼睛都跟着弯了几分。
虽然她上一秒还在想以后一根都不吃了,但是小姐给的,她向来拒绝不了。
也就在墨蓝的面颊越发红润的时候,那认真找寻狐狸毛的小孩也轻轻耸动了下鼻尖,悄悄地抬起了头。
好甜的味道。
他本来是循着香甜看去,可一抬眼,便被眼前挂着明媚笑容的女子吸引了的目光。
这是娘亲说的,仙女姐姐么?
小孩的目光怔愣,可蒲芳草的笑容却缓缓顿住。
她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通红,小脸挂泪,好似刚刚才大哭了一场的小孩,有些心疼地伸出了手,待轻轻擦干净他的脸蛋,她将另一只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眉眼弯弯:“要不要吃?”
蒲芳草声音温柔,笑容甜美,只一句话,小孩便顺着她的动作将视线移了过去。
那双通红的大眼睛眨动,迟疑半晌,才缓缓伸出了相对干净的那只小胖手。
虽然父亲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但是仙女姐姐给的,应该没关系吧。
嗯,他就吃一颗。
小孩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在心中说服了自己,可就在他抬起手臂,指尖即将碰触到那根糖葫芦的时候,一声堪称熟悉的嘲讽声便传了过来。
“哟,小偷不偷东西,改讹人了啊!”
李霾跨着八字步走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绿豆眼上下打量着蒲芳草。
只一瞬,他的表情中便带上了些许的谄媚。
虽然眼前的女子并没有抬头看他,但是仅凭着侧颜,他便知其貌倾城,更别说那一身华贵的黑色狐狸毛,他在邓府这么多年,自是知道这大氅是有钱也难寻到的好东西,可如今被这女子穿着,竟毫不怜惜地铺在了地上。
不是财大气粗,就是权势滔天。
这般想着,李霾的后背都弓了几分,他谄笑着开口:“这位小姐,您还是离这孩子远点吧,他是个小偷,惯会装可怜骗人,您可不要因为一时的同情帮了他,然后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许是刚刚的事情给了他自信,这李霾在说话的时候竟多了几分信誓旦旦。
就好似真事一般。
可惜蒲芳草连头都没抬,她再次将手中的糖葫芦往前递了两分。
“很好吃哦~”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让那准备缩回手臂,重新低下头的小孩听了,眼睛都瞪大了些。
圆圆的黑色瞳仁好似黑夜的猫眼,里面盛满了璀璨的晶莹。
那些眼泪摇摇欲坠,小孩的表情也停在了悲伤当中。
本来蒲芳草想等着小孩自己伸手,可看到他这幅表情,心中却忍不住一酸。
下一瞬,那柔若无骨的手指直接勾住了胖嘟嘟、软乎乎的掌心,指尖滑动,一根糖葫芦便落在了小孩的手里,还没等小孩露出失落的神色,那根手指又再次伸出,径自塞进了他另一只空着的手心。
小孩下意识攥紧,攥得比糖葫芦还要紧。
蒲芳草没有抗拒,她只是轻拍了一下小孩的头顶,笑道:“快吃吧,可甜了~”
“……”
也不知怎的,听了她这句话的小孩在瞬间便咧了嘴,他强忍着向下撇去的嘴巴,努力地将其拉平,然后嘴唇嗫嚅,声音比刚刚更奶了几分,“您,不怀疑我是,是小偷么?”
一句话磕磕巴巴说完,小孩的脑袋也再一次地低了下去。
蒲芳草心中轻叹,才离开了他脑袋的手也再一次覆了上去,手心捻动,将那圆滚滚的小脑壳揉得转圈。
她不禁轻笑:“那请问,你是小偷么?”
“我不是!”小孩终于说出了他刚刚在人群中就想说出的话,而随着这三个字出口,那双眼中的晶莹也在这一刹那间轰然滑落。
见状,蒲芳草更心疼了,可她没有安慰,而是带着满满笃定的语气,信任地说道:“那你就不是。”
相比于别人的话,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在撞到别人之后,不顾自己的情况而认真道歉,没有丝毫想要推脱的小家伙,不可能是个小偷。
更别说,这小家伙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清澈又纯净。
如今这般的拘谨和小心翼翼,只能说,受了天大的委屈。
没由来的,蒲芳草的心底有些愤怒。
这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放他自己在街上闲逛呢?这还只是受委屈,要是受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想着小孩刚刚口中的父亲,蒲芳草心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而同一时间,在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内,一个身穿黑色云纹长袍的男子打了一个喷嚏。
坐于马车外的侍从惊讶地转头。
“主子,您感冒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毕竟,他跟了主子近十年,当真没有听过主子打一声喷嚏。
难不成,是路上赶得急,被风吹的?
“……”
车厢内的人没有回答,或者说不屑回答,他只是轻揉了下突然发酸,如今又安然无事的鼻子,催促道:“快些,再晚点,那位该休息了。”
“是。”
长街上灯火通明,一路马蹄急促,再无半分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