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生的剑眉凤目,摆出威严样子:“欢儿,姜家最重孝道,这就是你平日给你娘请安的态度吗?”
长相相似的母女俩皆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原来她叫姜欢?
只见少女身形微晃露出些许疲色,细声细气:“还请爹爹和娘亲见谅,昨夜似是被褥单薄感了风寒,今早还有些恍惚,于是一时没记起礼数。”
姜家家主姜绍远端详二女儿片刻,发现确实有虚弱之象。
那与其母肖似的柔媚面孔勾起了他心底所剩无几的愧疚。
“天凉的快,怎么丫鬟不添几床软和的?”
少女眼神闪烁暗含犹豫,似乎难以启齿:“......屋子里只有那床了......”
话说的含糊。
可做一家之主的人哪有糊涂的?
姜绍远立刻想到自己的夫人,看着大度实则是个极爱斤斤计较的。
姜欢的娘也就是秋姨娘,原是夫人的陪嫁丫头。
说是陪嫁,但夫人善妒的性子根本不容许他纳妾,只是在她怀了姜月之后一时没把持住要了秋姨娘。
没成想一次就有了姜欢,夫人迫于无奈只能强颜欢笑给丫鬟抬成姨娘。虽然秋姨娘确实绝色,但看在夫人面子上一年也去不了她屋子里几回。
过了几年秋姨娘没那么娇嫩了,姜绍远也就渐渐忘了这么个人,再次听到还是她病逝的消息。
可再怎么不喜欢,姜欢始终是自己的女儿。
若是传出去女儿连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那他堂堂一个教书先生的脸要往哪儿搁?
“夫人,后宅琐事繁多你顾不过来也是寻常,但也要吩咐好下人多看顾着主子的饮食起居。欢儿的衣裳也旧了,去做两身吧。”
姜月瞪得眼睛都要冒火了,可姜绍远还在,只能瘪着嘴把手里绣帕翻来覆去的蹂躏。
姜夫人扯了扯嘴角:“是,夫君。”
姜绍远没了兴致,闲聊了两句就以备课为由回去书房。
他走了,母女俩也就没了演戏的必要。
姜夫人注视着这个从来就寡言少语的庶女,之前跟着秋姨娘请安也都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怎么今日..tຊ....
“姜欢,你可得意了?”
姜欢垂眸敛容,不动声色:“欢儿听不懂娘的话。”
忍了许久的姜月骤然出声,横眉竖眼霸道得很生生破坏了一张好脸:
“管你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以后不许在爹爹面前多说一句话,否则我要你好看!”
“还有,明日你就待在自己房中好好反省今日做错了什么,一步都不许出门。”姜夫人紧跟了一句。
姜欢捕捉到一缕讯息,睫毛颤了颤福身道:“是。”
回到自己院子,屏退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只留下贴身丫鬟。
姜欢问道:“兰音,明日家中有什么大事么?”
丫鬟思索片刻:“......家中倒是无事,可明日是五年一度的宫女大选,大小姐可为此准备了好久,按规矩您也是要参选的。”
宫女大选!
如有一束亮光直射姜欢心中。
天无绝人之路。
可为何听姜夫人的意思,自己似乎不能去?
“家中报了几人参选?”
兰音道:“自然是大小姐和二小姐。”
“小姐,您也别难过......夫人不想让您去只不过是怕您要是也被选上了,跟大小姐就要到宫里去争宠了。”
姜欢纤手放在桌上,未染蔻丹的白净指尖轻轻敲打:“若是不能从正门走,你可知道还有哪里能出去?”
兰音惊愕道:“您要违抗夫人的命令?”
姜欢看着她,意味深长:“你会告诉她吗?”
要说侍奉二小姐兰音是尽心的,可要真帮着违抗夫人那被发现了轻者打板子重者是要被赶出府的。
丫鬟咬着唇犹豫的样子让姜欢轻轻一笑:
“妆匣里的那只镯子你可以拿去。”
兰音眼睛一亮,坚定道:“奴婢绝不告诉夫人!院中虽无偏门,可有一处偏辟地方是奴婢发现的,能通向旁边的小巷。”
“甚好。”姜欢从容一笑。
......
姜欢看着被杂草掩盖的狗洞。
前世为了活,在冷宫里连泔水都吃过,还怕钻这狗洞吗?
撩开裙摆爬了过去,洞外就是姜家与隔壁住宅的巷子。
她找人问清方向,一路寻到了宫女大选的场地,是一处客栈,被负责选拔的女官征用。
姜欢正准备迈步进去,就瞧见柱子旁躲了个眼眶红红的姑娘。
本来并不想管闲事,可那姑娘委屈又彷徨的神情不知怎么的一下戳中了她残留的柔软。
“姑娘,为何独自落泪?”
正伤心的小姑娘闻此,抬眸看见一位少女亭亭立在身前,真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即便衣着朴素无一丝钗环,也看得出其丽质天成。
“我......我的衣裳被别人弄脏了......要是进去选拔一定会被女官厌弃,还不如不进去......”小姑娘咬着唇,眉间紧蹙。
姜欢目光朝下,瞧见她裙摆间明显的泥渍。
弯下腰,伸手将染了泥渍的布料干脆撕下,继而道:“你这料子清薄,与里衬又是同色,去了这一小块不细看也发现不了。”
小姑娘低头一看,还真的是不明显。
于是破涕为笑:“要不是有你,我回去定要被娘亲骂了。”
“走吧,我们先进去,别错过了选拔。”姜欢道。
“嗯!”
院子里站着位深色宫服的女官神情肃穆,还有一位坐在书案前提笔记录。她们二人进去时,最后的一名姑娘沮丧着脸退了出来。
“选拔已止,孙女官可以先行休息,明日启程回宫。”
“是。”书案女官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