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师傅皱眉，仔细想了想，“没听说过啊”
　　“是吗”苏茉勉强扯出一个笑。
　　自认走遍了城市所有街巷角落的司机师傅，突然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产生了质疑，接下来的一路，沉默无言，紧紧拧着眉头。
　　临下车，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那个幼儿园在哪啊？”
　　顾霖：“向日葵路”
　　苏茉：“……”
　　师傅还在挣扎：“大概位置是哪？”
　　“不是本地”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空气瞬间凝固。短短的几秒钟，苏茉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赶下车的准备。
　　气氛诡异地安静片刻，师傅似是恍然般说道：“我就说本地的地方，我不可能不认识嘛”
　　“……”
　　十分钟后。
　　“哇！爸爸家好大哦！”顾慕苏被苏茉牵着，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新奇地四处张望。
　　“妈妈你看！爸爸有好多的赛车模型啊！”
　　小家伙远远看着，两只小手乖乖地攥在一起，没有乱动。
　　顾霖走过去，把架子上的和玻璃柜里的赛车模型都拿了出来，堆在茶几上，大大小小，少说都有几百个。
　　苏茉看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啊。
　　桌子放不下，很多都被丢在地上，小家伙站在一边，看着面前堪称壮观的场面，表情愣愣的。
　　“玩吧”顾霖语气随意。
　　顾慕苏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捡起落在自己脚边的一个。模型都是精致的仿真车，他拿在手里，看得两眼放光。
　　顾霖跨过地上的模型，双手夹住顾慕苏两侧的腋下，轻松将他抱起，放在中央空出来的地毯上。
　　顾慕苏瞬间被小车围成一圈，幸福感爆棚。
　　“顾霖”
　　顾霖扭头看她，“？”
　　他挑了下眉，迈了两大步，越过地下的玩具，到她身边坐下。两人坐在直角沙发的两边，坐下时膝盖不经意相碰，触感似有若无。
　　“怎么了？”
　　“我刚想了一下，不然送他去托管班吧”
　　顾霖看了他一眼，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户口都没有”说着看向她，嘴角带着笑，语气轻佻：“怎么送？”
　　苏茉皱了皱眉，他说的对。
　　顾霖看她愁容满面的，轻笑一声：“别担心了”
　　看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苏茉就觉得不可靠。
　　顾霖突然俯身凑近，笑着说：“苏茉，就算觉得我不靠谱，也不至于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好吧”苏茉妥协，撇嘴移开视线。
　　顾慕苏偷偷回头看了两个人好几次，但都没有出声打断，安安静静在一边等着。
　　苏茉注意到他的小表情，对顾霖道：“你过去吧”
　　他点头，又重新迈回去。
　　顾慕苏见他过来，后背一下挺得笔直，转向苏茉：
　　“妈妈，我们一起玩”
　　顾霖挑眉看她，自己悠悠然坐在地毯上。
　　苏茉突然被Q，愣了一下，无奈起身坐过去，三个人围成了一个小圈。
　　顾慕苏拿着小车举在顾霖面前：“爸爸，这个si奥迪Quattro吗？”
　　小家伙说出的英文还挺标准，小奶音可爱的让人心都快化了。
　　苏茉笑了笑，顾霖却一愣：“你还认识车？”
　　“爸爸和susu带我坐过好多次车”
　　“那这个是什么？”他随便拿起一个到他面前。
　　“迈凯伦F1 GTR”
　　顾霖有些意外，下一秒，轻笑出声。
　　“是吗？”苏茉问。
　　顾霖看向她，点了下头。
　　苏茉也随意拿起一个：“这个呢？认识吗？”
　　“嗯……马自达787B？”
　　这么专业的词从一个五岁小孩的嘴里说出来，极具反差萌。
　　苏茉不认识车，询问的目光看向顾霖，后者眨了下眼睛，表示小家伙说对了，但是他也很意外。
　　苏茉：“这些是你爸爸教的？”
　　顾慕苏开心地点点头，看样子父子两个都非常喜欢车。
　　顾霖兴致也高了起来，“你喜欢哪辆？”
　　“这个很好看……可是我喜欢这个”
　　顾慕苏看看左手上的车，把右手上的车举到顾霖面前。
　　“这两辆知道是什么吗？”
　　“这个是福特GT40，这个是保时捷956”说着把右手那辆往自己怀里挪了挪。
　　一个大男人，一个小男人，坐在一堆模型车里，能玩一整天。苏茉对这些提不起兴趣，中途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
　　两个小时后。
　　苏茉坐在地毯上，手肘杵着茶几，双手托腮，看着面前玩遥控赛车的两个人，眼神茫然空洞，眼皮又沉又重。
　　视线挪到两台遥控车上。两辆车碰碰撞撞，很是激烈。
　　她收回视线，盯着面前的一辆稍大一些的仿真车，拉近了点。打开车门，仿真皮的座椅手感很好，视线所及之处，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开关，便随手按了下去，随着她的动作，车窗缓缓地降下，机关灵敏。虽然她不懂车，但也能知道这个模型的还原度很高。
　　顾霖不经意瞥向她这边，正看到苏茉伸着一根手指头，百无聊赖地戳了戳方向盘。他停顿一瞬，想了想，拿出手机。
　　顾慕苏见他半天没有理自己，抬起头看过去，“爸爸你在干嘛呀？”
　　顾霖目光落在手机上，姿态懒散，手指不停地点着什么，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语气懒洋洋的：“Hung Nui Hoi”
　　顾慕苏：“爸爸哄咩女仔啊？”
　　顾霖抬头看他，略有些惊讶：“会说广东话？”
　　“因为阿爷嗐广东人啊”小家伙的嗓音软软糯糯的，一板一眼地说粤语极其可爱。
　　苏茉虽然只听了个大概意思，不太明白，但完全被他呆萌的声音俘获了。
　　她的嘴唇微微张着，一双圆眼惊喜地睁大，里面像是含着一汪山涧的清泉，又似是盛满了夜空的星星，清澈明亮，正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再说几句。
　　“嘿”顾霖冲苏茉扬了扬下巴，“口水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苏茉顿时收敛表情，“哪有！”
　　“Ngo To Wui Kong Kwong Tung Wa A”
　　“……”他的语速过快，苏茉听不懂，“你……什么？”
　　“爸爸说，他也会讲广东话”
　　苏茉反应了一下，慢腾腾地点了点头：“哦”
　　顾霖：“……”
　　顾慕苏的视线落在苏茉面前的小汽车上，“妈妈喜欢那个吗？”说完屁颠屁颠地跑向她，主动介绍起来：
　　“妈妈这个si~%# ☆&★”
　　小家伙说了一小串英文，苏茉也没听清，敷衍地“哦~”了一声，“你认识这些部件吗？”
　　“嗯？”顾慕苏歪着头，看向里面，一个一个给苏茉介绍：“这个是方向盘，这个是刹车，这个是油门，这个是油表……”
　　小家伙一说起来，嘴就停不下来了，坐在苏茉身边每一个小部件都介绍给她。她不懂车，听得云里雾里，但不管懂不懂，都点头回应着。
　　顾霖放下手机，回头就看见这一幕：顾慕苏像个小老师一样，认真严谨地做科普，苏茉眼睛里有些茫然，但依旧努力跟着他的节奏。
　　他看着不由一笑，起身在苏茉身边坐下，曲起一条腿，一手支在她身后，另一只搭在膝盖上，静静看着两个人的“小课堂”。
　　苏茉听着，顾慕苏突然抬头看向她，小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她愣了一瞬，“呃……介绍完了……？”
　　小家伙兴奋地点点头，眼神期待：“妈妈，你还不认识哪里？”
　　“没有啦，谢谢”
　　顾霖一边的眉毛下意识挑了挑，插话进去：“儿子，考考你妈妈的听课成果”
　　“……”苏茉的身体顿时一僵，眉头微蹙，扭头瞪他。
　　顾霖故意不看她。
　　“怎么考啊？”
　　顾霖倾身，随意指了个位置，胸膛似有若无地碰到苏茉的肩膀，两个人一瞬间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苏茉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儿，其中还混着一些男士特有的淡香。
　　顾霖退开身子的一刹那，她转了过去，刚好看到他手指停留的位置。
　　“……”
　　她皱眉，刚想说不知道，正巧对上了小家伙殷切期盼的目光，“不知道”三个字一下被咽了回去。有些气恼的看了一眼顾霖。
　　“妈妈忘了吗？”小家伙表情有些失望。
　　苏茉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大错事，愧疚感顿生。
　　其实她听得很认真，但真的记不住。
　　“妈妈，这个si尾翼哦”顾慕苏奶声奶气的，很有耐心地又告诉了她一遍。
　　然后，指了指下一个位置：“妈妈知道这si哪里吗？”
　　苏茉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大脑飞速乱转，思考着搪塞过去的措辞。忽然，耳边一阵温热的气息。
　　顾霖凑在她耳边，嘴角带着坏笑，小声开口提醒：“扩散器”
　　苏茉搞不懂他在干什么，明明是他“害”自己，这会儿倒反过来帮忙了。
　　她犹犹豫豫地重复：“扩散器……？”
　　“对啦！妈妈真棒！”顾慕苏一下非常有成就感，小手伸出来，对着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小小肉肉的手做出这个动作，迷你可爱，苏茉没忍住捏了捏他的小胖手。
　　他又兴奋地指向下一个：“妈妈这个呢？”
　　顾霖：“气箱”
　　苏茉重复：“气箱”
　　“这个呢这个呢？”
　　顾霖：“变速箱”
　　苏茉：“变速箱……”
　　“欸？”顾慕苏皱起了小眉头，歪头看向顾霖。
　　顾霖坐在苏茉身边，但身子向后仰着，从顾慕苏的方向看，苏茉刚好挡住了他的脸。
　　“爸爸，你si不si在偷偷地告诉妈妈啊？”他撅着小嘴，故作审视的样子。
　　苏茉一时慌乱，瞳孔微微放大，转头看向他。没想到他依旧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糊弄小孩：
　　“没有啊”
　　说得理直气壮，一脸坦然。在那一瞬间，苏茉甚至都相信了。
　　顾慕苏转回视线，轻易被他糊弄到。
　　果然是小孩子，太好骗了。苏茉忍不住扭头看向他，两个人之间此时只有二十厘米的距离，他虽然高，但每次坐着的时候都懒懒散散地躬着身子，所以两个人的视线并没有差太多。
　　“你真的很会讲谎话”
　　顾霖轻笑一声，低下视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模样很不正经。他小声开口：
　　“哄小孩儿的”
　　“对那个司机，也很会讲谎话”
　　顾霖回忆了一下，“不相干的人而已”
　　怎么说都是他有理，苏茉扭过头。
　　顾慕苏又连着给她指了三、四个部位，顾霖一直在后面小声帮她“作弊”，她完全不用思考，他说什么她就跟着说什么。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顾慕苏又指向了一个位置，苏茉短暂地失去了思考，有些放空，等着后面的人作提醒。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等到。
　　诧异地转过头去看他。
　　顾霖也正看着她，见她转向自己，眉毛轻挑，嘴角向下压了压，脸上带着笑，表情里莫名带着一些宠溺。
　　“？？”苏茉微微蹙眉，看不懂他这个表情的意思。
　　顾霖见状咧嘴笑了一下，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后槽牙，倾身伸出手指了指刚刚顾慕苏指过的位置，两个人再次挨到了一起。
　　“这个是什么？不知道？”他全程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正盛。
　　苏茉看过去，依旧是愣了一瞬，下一秒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犹豫道：“轮……胎？”语气极其不确定。
　　顾霖撇撇嘴，一边点头一边鼓掌，“出师了”做出一脸欣慰的表情。
　　都是之前被问懵了，她脑子才顿住了。气呼呼地挪开视线，不理他。
　　“考到这儿吧。儿子，给她打个分。”
　　“一百分”顾慕苏两只小手举到头顶，一副兴奋庆祝的样子。
　　苏茉看着他笑了笑。
　　“咚咚咚”
　　“？”
　　三个人的视线动作整齐划一，一齐转向门口的方向。
　　有人敲门。
　　顾霖起身，从两个人的身后走过，到玄关处开门。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站在门外，身边还摆着一个大箱子。
　　男人看了他一眼，态度礼貌：“请问是顾霖先生吗？”
　　顾霖：“嗯。东西给我吧”
　　“您需要签个字”男人把材料递到他面前，他接过男人递过来的笔，洋洋洒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顾慕苏看见他抱着一个快要比他还高的大箱子进来，眼睛睁得滴溜溜的圆。
　　顾霖把东西放下，向沙发那边看过去。苏茉和顾慕苏两个人，背都挺得笔直，侧着头，大眼睛又圆又亮，直勾勾看着他，小表情都一模一样，他没忍住，低声一笑。
　　不得不说，母子两个人的眼睛极像，一双杏眼，明眸善睐，清澈干净，一眼就能看到底。和他不一样。顾霖的眼睛狭长，看着凌厉，虽然总是含着笑，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不做表情的时候，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很凶。
　　“过来吧？二位”
　　顾慕苏早就等不及了，闻言，兴奋地拉住苏茉的手，带她过去。
　　箱子很快就打开了。
　　“爸爸，这si什么啊？”
　　“你们两个的玩具”
　　说着拿起一盒递给苏茉。
　　苏茉接过，有点惊讶。是乐高……随即诧异地抬头看向他。
　　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她一时愣怔。她无聊的时候经常拼乐高，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顾霖没说话，弯下腰继续把箱子里其他的盒子拿出来，除了一个遥控飞机，一把仿真枪，一桶积木，剩下的七八个盒子都是乐高。
　　“爸爸，这个是什么啊？城堡吗？”
　　“嗯。这些是妈妈的。我们去玩这些。”
　　“我们可不可以跟妈妈一起玩啊？”
　　顾霖看向苏茉，等她回答。
　　“好啊，我们一起玩”
　　苏茉摸摸顾慕苏的头。她蹲下身，看着面前这些盒子，“这个就跟拼积木一样，你想拼哪个？”
　　顾慕苏看了一圈，指向其中一个盒子：
　　“这个！蓝色的熊熊”
　　苏茉纠正：“这个是猫”
　　顾慕苏小表情有些呆呆的，仔细看上面的图片。
　　苏茉：“你看，它还有胡须”
　　“它有点不像”
　　苏茉也觉得不太像，撇撇嘴。
　　苏茉：“我们去拼这个吧”
　　顾慕苏：“好！”
　　盒子很大，顾慕苏抱的有点吃力，小鼻子哼哧哼哧的。
　　“我帮你？”苏茉问。
　　“不用”拒绝得干脆利落。
　　顾霖跟在两个人的身后，到苏茉身边坐下。
　　他将里面的零件拿出来后，在一旁默默把盒子收拾到他那边，给两个人留出空间。自觉充当起了默默无闻的后勤人员。
　　苏茉拼整体，两个人在一旁拼小零件。气氛和谐。
　　一下午过去，苏茉和顾慕苏都玩得入迷，只有顾霖还记得时间。
　　顾霖：“我点外卖，你们吃什么？”
　　顾慕苏大眼睛转向苏茉，乖乖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