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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天朗气清，宁国侯府的桃花开得甚好。
楼嫣坐在院子里，正品茶，崖生端了一碟小点心过来。
崖生最近伤好了大半，穿身干净衣裳，这样正正经经打扮起来着实还是一个面庞楼净的少年，只是长期挨饿，整个人瘦了些。
“恩公，这是厨房刚做出来的桃花糕。”崖生说话声音总是淡淡的，虽是少年模样，行事却很稳重，一看便是吃了不少苦头长大的。
楼嫣着实是很心疼他的遭遇，所以待他也算不错。
“过来坐下，蓝公子跟侯爷还在书房谈话吗？”
崖生点点头：“还有顾二公子也在里面。”
也不知道这三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说了一上午了，还在说。
虽然她大致也能猜出一些来，可想起楼浅，她就不由得头疼。
母君临走之前，一直说要她们姐妹同心，登基这些年，她自问待楼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是没想到如今，还是要落到个骨肉相残的下场。
楼嫣敛去眼中思绪，将糕点推到崖生面前：“你从前没有吃过桃花糕吧，快尝尝。”
崖生愣了一下，拿过一块桃花糕尝了一口，眼眶却忽然红了一圈。
“崖生，你这是怎么了？”楼嫣关切问道。
崖生擦了擦眼角，有些哽咽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起我爷爷了。他当初就是为了一块儿糕饼错手推了人一把，没想到那人撞到后脑勺，死了。爷爷就被人抓进大牢变成了死囚，后来……我便再没有见过他了。”
楼嫣知道他身世可怜，不由有些唏嘘。
不过也是，谁生来没有家人呢？只是可怜小小年纪苦了这孩子。
只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从楼说起。
“崖生，或许这世上很多人都不是坏人，这世间自有公平，种下什么因，就有什么果。”
崖生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这世上的公平会给寻常百姓吗？”
楼嫣点点头：“那是自然，崖生，这个世界会好起来的。”
人不会一直都苦，苦尽自然甘来，这个世界若是没有公平可言，那便是它病了，可是即使是病了，也总会有人来治，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
今夜的月亮只弯出了一条缝，可是星星却很璀璨。
楼嫣爬上屋檐，坐在上面看星星。
明明星星很远，可是好像越看便离得越近。
忽然，底下听见酒壶轻响了一下。
楼嫣看下去，正好瞧见顾长盛在底下正望着她。
对上她的眼神，顾长盛似乎是有些尴尬：“陛……陛下……”
楼嫣对他微微一笑：“顾二公子，我现在不是陛下，你若是想喝酒，便上来吧！”
顾长盛的眼神亮了一下，顺着旁边的梯子就爬了上来。
他手上还是两壶酒，其中一瓶递到了楼嫣跟前：“瑾……那个……”
楼嫣接过酒，明楼他心里的不自在：“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叫我瑾兄吧，没关系，这里没有旁人。”
顾长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没想到，瑾兄还能愿意跟我一同喝酒。”
楼嫣看着他，笑中带了一丝苦涩：“顾二公子，你是没想到，帝王居然也能爬屋檐，还日日喝得酩酊大醉吧？”
顾长盛愣了一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楼嫣才继续道：“其实，我少年时便经常这样，只是后来做了帝王，这些事便统统不能做了。我的生活从快意纵马，一下变成了每日数不清的折子，还有那空荡荡的长乐宫。”
皇城的孤寂是没有人能比她更加感同身受的。
她知道，她真的不得不又重新回到那个牢笼中了。
“你知道皇城有多冷吗？它会把所有的温热都一点点耗尽，把身边的所有人都疏远，最后只能剩下一个孤家寡人。”
顾长盛从未如此安静地听人讲过这些话，只是看着楼嫣有些出神。
原来世人眼中的帝王是如此模样，花一般的年纪，却要被迫长大，去承担这个天下。
比起他这个什么都不用管的纨绔子弟来说，差距着实大了些。
楼嫣喝了一口酒，眼神悠远地看着前方一片漆黑的夜：“我不想回去，回去面对那空荡无际的世界，可我，别无选择。”
顾长盛端起酒，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酒壶，然后仰头喝了一口：“如果你要回去，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