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内消停不过一日,便迎来最终的殿选了。
林今絮的风寒已好了大半,可身子却依旧有些孱弱,便是小脸都消瘦了许,愈发得叫人怜惜。
她上辈子出了事后,便被遣送出宫,压根没有进到最后一轮。于是这一回,心下也稍紧了。
一方面,若是入了东宫,那日后受宠必会荫庇林家。
可另一方面,她又怕极了方出龙潭,又入虎穴。
只不过如今已经是赶鸭子上架了,无论她再如何纠结,如今却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只是,等到了大殿外候着时,林今絮皱了皱眉,发现她的位置不知如何,竟排在了最末位。
秀女入殿的位置,一般都是按照家世来,而她们一行人中,她家世虽不过于显赫,和却也中规中矩。
可如今..
便是她前面站着的,都是商户出身的刘氏。
林今絮面上神色未变,对着她颔首。
刘氏看着林今絮站在最后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稍纵即逝。打过招呼后,便扭过头去,不再与人交谈。
既来之则安之,林今絮如今倒是不急了,她倒是想看看,就算是把她排在最末,能不能如那些人所愿。
…
御前太监展了名册,高声唱礼:“从四品国子监祭酒之女,林今絮,年十六…”
这次主持的原本该是迟贵妃,可皇后却罕见的开了口。
皇后毕竟是正妻,况且常年久居深宫,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请求,陛下自是不会拒绝。
日落西山,皇后本来都有些乏了,可听着林今絮的名字,她却轻飘飘抬了眼。
“林氏?”
林今絮跪在她面前,脑袋低垂,做足了恭敬的架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崔皇后正了正身子,只是依旧掩盖不了病怏怏的模样。
而在一旁的迟贵妃,原本百无聊赖地轻抚刚染上的指蔻。可却在见着林今絮时,坐直了身子。
脸上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便是忌惮。
没有等崔皇后开口,迟贵妃便道:“林大人这女儿,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她话里带刺,举手投足时,更像丛中带刺的蔷薇。
林今絮低垂着眼眸,乖顺回道:“臣女不及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万一。”
迟贵妃面色未变。他平日里被奉承得多了。这些话早有人翻来覆去的同她说道,更别提这句话里除了她,还带上了皇后。
那崔氏如今人老珠黄,失了孩子后还一副病秧子样,不就是想博得陛下同情。
她可不吃这一套。
而皇后早已失宠多年,就算是如今见着林今絮这张脸,也生不起半分波澜。
她神色淡漠,看向林今絮时,装作不经意间开口:“听闻上回便是林姑娘将四公主救回,倒也是大功一件了。”
这平平常常一句话,却犹如惊雷,一下震得大殿悄无声息。
林今絮眨眨眼睛,她没有想到在这个关头。皇后娘娘竟然将他救下四公主的事情当众说了出来。
而迟贵妃原本是不清楚此事的。她面上闪过一丝不安,却又被很好的压制了下去。
迟贵妃原先只对林今絮的脸起了兴趣。可现如今听到是她救下四公主的。不由得正了正身子。开始正眼瞧林今絮了:“噢?便是你救下的四公主?”
林今絮心里一沉,可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出来。
她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开口回道:“那日臣女身子不利索,没成想遇着了四公主不慎落水,四公主乃千金之躯,便是臣女不识水性,也该如此。”
迟贵妃冷哼了一声:“倒也是命大。”
谁都清楚迟贵妃这话里指的不是林今絮,而是那如今尚且卧病在床的四公主。
这宫中无人不知,因着迟贵妃与皇帝的纵容,这五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嚣张跋扈的名儿便是宫外都知晓。
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是警示,但却并未开口。
林今絮低眉一笑:“是四公主福泽深厚,便是没有臣女,自也会无恙。”
皇后笑了:“林家倒是生养出如此蕙质兰心的女儿,当赏。”
迟贵妃听着皇后的话,倒是侧目。
小声嘀咕:“她今日是犯了什么毛病…”
从午后干坐到傍晚时分,两位娘娘都有些乏了。之后便是照着流程,问了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
林今絮低眉善目,回答得虽不出,却极为妥帖。
等林今絮从宫里出来时,日头已然落下,宫人执掌着宫灯,将这一批秀女一个个送出宫去。
皇宫威严,红墙砖瓦内,处处都照应着不凡。
林今絮虽身体上极为疲倦,可心中却倍感轻松。
至少这辈子,不会再步上辈子后尘了。
夜里有些倒春寒,枝头上都挂了些霜。小侍女站在林府的马车前,鼻尖虽冻得通红,可却依旧踮着脚尖往里头看。
林今絮一抬头,便见着她。
是松萝。
林今絮眼圈一红。上辈子在林今絮入了侯府之后,松萝便作为林家的陪嫁丫鬟一道入了那吃人的侯府。
前两年倒还好,他们装的有模有样,便是松萝在府里也过得滋润。
可到了第三年,那老虔婆便开始对她身旁的丫鬟和嫁妆下手了。而松萝,作为从小陪她到大的家生子,便是动刀的第一个。
松萝被无端的挑拣了错处,送到许家的庄子里。
许家庄子里都是攀了府里关系的家生子, 而松萝作为一个外姓,自是多受折磨。
等到林今絮发现那腌脏事之后,松萝便也悄无声息在庄子里“病逝”了 。
那时的林今絮已然自身难保,自然是庇佑不到她了。
松萝眼尖,一下便见着自家姑娘,小碎步跑了上来,将一直在怀里暖着的汤婆子递在她手里。
“小姐冷着了吧,切快些回家。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都在等着您呢。”
林今絮接过汤婆子,身子暖了,心下更是一暖。
她用捂暖了的手,牵过松萝冻得发青的指尖。
“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