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是变老了变丑了。”季老师爽朗大笑。
“是更精神。”
眼前的季老师跟记忆中的模样真的相差很多,实在不能怪白月霜没认出来。
小时候,白月霜只记得季老师成日垮着脸,明明只有五十多岁的人,却有六十多岁的皮肤,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像对人不满,脸皮垮下来,跟……沙皮似的!
不是她不尊敬老师,而是当年季老师给人就是这种感觉。
如今的季老师,就是个结实的农村老头。
“他啊,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当年教你们的时候,家里那两个小的经常气他,他才板着脸。退休了,那两个小的都去城里了,没人气他,他整天种种菜,除除草,人倒是精神了,别说你认不出他,家里两个小的每次回来,都要看好一会儿才敢认他呢。”
师母笑呵呵道。
“老师身体健康就好。”白月霜回师母话。
喝了一口糖水,白月霜看向季老师。
“老师,今天这事你说我做错了,可是如果我不那样,那扒手岂不是就成功偷了你的钱?如果别人因此被偷……那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白月霜还是想不出来如何用其他的办法把制止那个扒手。
她可是听说过以前有人当场劝阻扒手,却被扒手捅了两刀的事情……
她可没有胆子高声举报。
有时候做自己能力不及的事情,那不叫勇敢,叫愚蠢!
“你瞧瞧,这妹子没认出我,脾气倒是跟以前一样,犟!”季老师接过老伴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就蹙眉。
“怎么不放糖?”
“放啥子糖?七老八十了还想吃糖呢。”师母毫不客气的怼道。
“这不是,来客人了吗?你这是区别对待。”
季老师弱弱争取喝一口糖水的权利。
白月霜看着季老师跟师母两人,心中羡慕。
少来夫妻老来伴,说的就是季老师跟师母这样的吧。
“老师,糖水对人身体其实有益无害,除非特殊人群,才适合喝糖水。”
“我就抿一口。”季老师看白月霜不站自己这边,吹胡子瞪眼的挽尊。
“一碗糖水你抿一口不是浪费?月霜,今天你可不能走,在家里吃了中饭再走。”
师母训完季老师就看着白月霜笑道。
“师母,不用麻烦了,我其实有点事情想问一下季老师。”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坐。”
师母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白月霜,转身走进院子——抓鸡!
“行了,一餐饭又吃不穷,说吧,啥事。”
“是这样的季老师,你还记得我家那边后山的水渠是谁提出来修建的吗?”
“问这个做啥?这么多年了,哪里还记得。”季老师站起来往院子里去。
“老婆子,杀鸡做啥子!又吃不完这么多,炒两个鸡蛋就行了!”
白月霜:……
虽然不知道季老师为啥生气,但是这语气,妥妥就是生气了。
难道跟自己问的水渠有关?可是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有什么好生气的?
季老师把白月霜晾在屋子里,白月霜也坐不住,她环顾这屋子一圈,发现墙上贴着不少奖状,奖状上写的名字是季月星。
这名字很浪漫,应该是季老师的女儿。
只是很快白月霜就发现,这些奖状只到了初二就没有了。
她想起来季老师的女儿似乎上了初中就没有读了。
可是看这些奖状,有某某学科第一名,三好学生等,不像是成绩差的。
“月霜啊,这老头脾气有时候怪里怪气的你可别放心上啊。”
师母比季老师小,今年也有六十多岁了,干枯的皮肤,人比较瘦小,却笑呵呵的,是个精神气很足的老太太。
她过来轻声的跟白月霜咬耳朵,是个很温柔可爱的老人家。
“师母放心,我不会跟老师生气的。只是师母,我家后山那水渠,当年修建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如果没事发生,季老师生气做什么?
“哎……”师母悠悠叹了一口气。
修建水渠,尤其在那种山上修建,必须开山。
所谓开山,就是用东西把山上的巨石碎成小块。
而当时开山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一个以前被季老师教过的学生,当时二十来岁,被碎石砸断了双腿。一辈子算是完了。
而当年提出修理水渠的人,就是季老师!
“居然是老师提出修建水渠的?”
“是呀,这么多年了,你老师心里还是记着呢,那个伢子,当时已经结婚生孩子了,他腿一断,家里就没有了经济来源,当年你老师工资就那么一点,还掰一大半给那一家子。
后来那一家的孩子生病了,你老师他……哎,把你师姐的学费都给人家了。
你师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上了初二就缀学。这么多年,你师姐也记恨你师父呢。逢年过节都很少回来。”
师母的话题一打开,就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
白月霜已经可以想象到,心怀愧疚的老师,当年是生活在怎样的压力下。
面对家里的妻儿,他无法做一个完美的丈夫跟父亲,面对学生,他心怀愧疚,只能用孩子的学费来补贴那一家人。
也因为如此,季老师拒绝修理水渠这件事情把他记录在案。
对他来说,那不是荣耀,而是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愧疚。
“可是这件事情,也不能怪老师。”
就好像修建水库会有孩子跑过去玩耍而导致出事一样,但是这不能怪修理水库的人吧?
修建水渠也一样,为了救活更多的人,让人民过上好日子才做出来的决定,出意外,谁都不想,如果真的要怪,也只能怪命。
“你老师觉得是他的错,所以当年他教你们的时候,板着个脸。”师母把脸一板,学着季老师当年的表情,瞬间把白月霜逗笑。
“师母,当年老师提出在李家庄那边修水库,虽然事情没办成,怎么没一个人透露是老师提议的?”
师母嫌弃道。
“你老师当时是这附近唯一的老师,他说如果有人把事情说出去,那他就不当老师了,这老头子,一边嘴硬,一边还是去教了,我看他自己就舍不得不教那群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