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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王府藏书阁。
周若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执着邕王的画像对坐在木梯上翻阅古籍的舒王哭诉,说剑南西川的简曦将军和邕王几乎一摸一样,她爱了他这么多年,从小仰慕,描绘他的样子,绝对不会判错。
舒王悠哉:“若水,你已嫁作他人妇,如此狂言不合礼数,切莫失了郡主风度。”
周若水哭得更凶:“礼数就是圈禁人的锁链,让人爱而不得。就算不论及小儿女的情怀,那我问姨夫,为何他能住在邕王府?还和太子走那么近?您难道不害怕吗?”
自邕王薨,邕王府荒废多年,门可罗雀。皇家府苑本是皇室私产不能买卖,可邕王府因被世人说戾气太重,添了皇家的晦气,朝堂上也鲜有人敢提,于是这么大的宅子就一直锁着,直到剑南西川节度使韦高来京述职,偏偏看上这一晦气地脚,便向上级打了申请,兜转到自己名下,将其作为访京落脚地,也可当作高档驿馆,但真正在里面住的日子没几天。韦高死后,邕王府自然就落在下一任节度使简曦手里。
“出去,本王不想看你无理取闹,女子议政,万恶不赦。”
“那王爷当时别把若水嫁给那探花郎啊,若水下嫁于他,一肚子苦水向谁诉?”
“那是你眼皮子浅。就你这个性,若真进了门阀大族里,谁能受得了,那才是真的圈禁,本王与你姨母是为你好。”
周若水越想越气,深知舒王如何在子侄辈里排兵布阵,一切无非是为了权斗,她拿帕子拭泪,既然舒王不理会,那她便开门见山找那人去理论。
舒王撂下书卷,若有所思,确实,就连周若水都意识到了问题,更别说那些混迹政坛多年的人精们了。可他派出的人从滇地jsg一直查到长安,愣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简曦就是出身草莽,白手起家。
唯一能证明他与邕王有关的,除了样貌外,就是裴淮序。
舒王一想起那天的场景,就恨得牙痒痒,这低贱商女真是软硬不吃。
不过好歹还是惜命的,他设局让她故意看见被囚禁的天子时,她的精神终于崩溃了,于是后来老老实实将他与郑墨司的密信上交,这一关键证据只要握在了自己手中,那以后的路就无所畏惧了,那些要置他于死地的、肆意书写历史的,甚至长安市坊里那些胡编乱造说书的,都统统见鬼去吧,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能威胁他一丝一毫。
她本来是要被处死的。可滇地那边的消息还是让他起了疑心,于是留了她性命,为了引蛇出洞。
现在这条蛇不仅出洞了,还明目张胆满是挑衅地破了他的局。
简曦这么维护裴淮序,倒是有当年邕王的风范。
说起来,还是春日宴上自己提议,让先帝赐婚,把裴淮序配给邕王,后来的事长安人尽皆知,邕王宠妻宠到长安贵女们嫉羡到要啖其肉的程度。
真没想到,自己无形中竟成全了一对情投意合的璧人。
舒王下了木梯,负手来回踱步。那许娘子还说什么来着?对,是居文轸让她搜寻密信的,居文轸手里还有太子贿赂郑墨司的《大顺山川堪舆图》,这老狐狸是要两头吃啊,原以为他已式微,不足为惧,可现在与陆执联手,企图渔翁得利,那真是异想天开了,权斗的结果非死即活,扮中庸谋中立的人若不及早拉拢或铲除,更是后患无穷。
既然太子不愿与居文轸结盟,那自己便赏他一杯羹吧!
恰此时,侍者来禀,说圣上已服药,精神好了许多,大太监何骈已回宫。
舒王勾起嘴角,眉眼瞬间和善,对身旁侍者道:“去禁苑把大统领请过来,就说陛下要见他。”
***
邕王府门前,两驾马车撞在一起,车夫鲁莽,污言秽语乱骂一通。
马车上的主人却都已在门前站定。
周若水站左,陆虞欢站右。
都是贵女,虽说周若水品级更高些,但本就生性好强的陆虞欢刚被赐了婚,正是得意的时候,比周若水嫁给平庸的探花郎风光不知多少倍呢!
景策出来回复,说将军实在太忙,没有心力为两位娘子效劳,特奉上滇地上好的绣品织物以表歉意。
周若水翻个白眼:“不用这些假客套,你且去回禀,就说我荣义郡主知道他是谁。”
陆虞欢窃笑:“郡主能来这件事,便蹊跷得很,李将军又没请您,难不成还真因为相貌相近就想入非非吗?”
关于简曦貌似邕王的传言,她是听过的,但嗤之以鼻,皇家大事不可能出纰漏,这是她自小接受的礼法教诲。
“那他请你了吗?”周若水看都不看她一眼,“你这是第三回来人家门前等吧,事不过三,人家不见,你又自寻什么没趣。”
“见与不见,他都是我未来夫君!”
“那陆娘子真是孤陋寡闻,你这位未来夫君可是整日围着你未来弟妻转呢!”
“什么?你说裴淮序?”
“正是那个贱人。”
“……道听途说,有何证据?都是我阿弟陪着将军打马球练骑射,见弟妹几面又如何?”
周若水冷笑,“好啊,那我拭目以待,别等着陆娘子还没嫁入邕王府,人家的外室肚子都大了。”
“你……”
“这不是邕王府,这是李将军的私宅。”景策咳了几声,“两位娘子还是拿上东西,请回吧!”
“你这奴婢,还不快去通禀,本郡主要见邕王府的主人!”周若水咆哮。
路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看两个贵女的热闹不亦乐乎,还能顺带分析出点皇家八卦。
又有几辆马车停住,下来了崔庭芳、裴韵娴、章婵等一众长安名媛。这些都是来给周若水助兴的,当然本质上是煽风点火,最终目的是想闹到里面的主人公简曦出来露露脸。
事情越闹越大,那边人多势众,陆虞欢快要招架不住,也派婢子喊了附近的小姐妹来撑场子,一时间,邕王府前聚集了近半个长安的贵女,堪比乡野大集的布料摊。
景策已经劝了简曦几次了,女娘们太过彪悍,赶紧想办法疏散吧,可简曦置若罔闻,狡辩道:“周若水找的是邕王,而我不是,陆娘子找的是剑南西川节度使,我亦不是。”
“那您是……?”景策狐疑。
他笑笑,轻松至极,这会功夫连书肆伙计的衣服都换好了,淡然如晴空的舒云:“我只是个帮工的。”
正门打开的时候,双方势力缠斗正焦灼,就快互扯对方头花了。
等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哪里不对时,从门内迈着轻巧步伐走出的男人已经要翻身上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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