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在这里纠缠的时候,主母刘若愚身边的一个小侍女匆匆跑了进来,凑到老祖母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就见那祖母一改方才数落他们时头头是道、有条不紊的模样,慌神的模样让在场的其他人感到不好。
沈启和张秋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明所以。
老祖母颤抖着手,推搡着那个小侍女,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急切:“你快去,快去让从年住手!”
说罢,她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想要跟着那个埋着头朝外面跑的女孩儿一起离开。
张秋泠和何月连忙一左一右地扶住她,陪着她朝大哥大嫂所在的地方走。
一只手被老太太紧紧地抓着,张秋泠都觉得着老祖母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力气,她看了看祖母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指,出声安抚:
“父亲不会太过责怪大哥的,祖母要冷静啊。”
一边的何月也连忙应和——现在前面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她们把祖母带过去说不好也要受牵连。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也趁跟祖母说话的时候回头去看张秋泠的神色。
让她惊讶的是,张秋泠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阻止祖母过去的意思,反而不断地安抚着她,试图让她稍微放轻松,听那话里的意思,仿佛是要过去看看是好是坏。
眼见着就要到正厅了,大哥沈城就是在这里被沈从年压住一顿暴打的,如今也还是在这里。
还没有走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哭泣声和打人的声音。
何月咽了口唾沫,她平时再怎么张狂刁钻,也没见过父亲他们弄着这么大的阵仗——看来今天是真的动火气了。
这么想着,她又看了眼张秋泠——对方还是没有什么外露的神色,只是一门心思的扶着老太太。
其实从走出祖母的院子时张秋泠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无非是过来劝架罢了。
这个时候不来,就像祖母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就减轻了。
沈从年气是气,可是等他冷静下来,在看到奄奄一息的大儿子,会不会想其他两个儿子为什么不来求情?
家产多了、这些是非就不得不看重,毕竟沈从年也有老的那一天,也有拿不动家法的那一天。
真的到那个时候,兄弟三人争得头破血流沈家的家业也就要散尽了。
这么想来,张秋泠是很乐意过来的。
在他们走进去之前,还有一个茶杯飞了出来,险些砸到了张秋泠。
沈启看了眼他们,用眼神告诉张秋泠他去tຊ探探口风,如果不行,让她们等会儿再进去。
张秋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毕竟那只茶杯差一点把她的头打破。
沈启抬腿走了进去,屋子里很快又传来一声滚。
“你过来做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快滚!”
沈从年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即使屋子里乱作一团,他的声音依旧是最大的,让人听了直心惊。
沈启的声音不高,不知道说了什么,沈从年的火气似乎降了下来,屋内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祖母摇了摇自己的手,张秋泠顺着她的意思把人扶了进去。
一进去不要说祖母了,即使是张秋泠看到以后也觉得有些惨不忍睹。
大哥已经被打的不省人事了,身上的血和衣服连在一起,估计要好好休养了。
地上也有溅出来的血,以及已经哭的瘫软在地、没有力气的大嫂余凝月。
感受到祖母猛得一软的身子,张秋泠连忙扶住她,将她半抱半拽地拉到了主位上坐下。
“够了!你真的要把城儿打死才好吗!”
祖母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城儿还年轻,以后慢慢教导就是了,非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从年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可看看自己已经昏过去的大儿子,他也无奈地垂了下手,话中还有一丝火气:
“母亲,这个孽子一定要好好教训才是。”
“那还不够吗?想让城儿死在这里才算好?!”
祖母厉声责问沈从年,毕竟她是家里最大的长辈,她都发话了沈从年也不会一直顶嘴。
他嘴唇嗫嚅着,片刻后拧着眉让人把沈城夫妇带下去了。
好容易安抚好了自己的老母亲,沈从年抽出空来,转身看着那几位乖乖站着的小辈,眉头一皱:“今日的事,你们还把祖母带过来干嘛!”
“不要教训他们,是我非要过来的!”
祖母呵斥住他,这让沈从年原本升起来的威严再次消退,他有些尴尬地看着祖母:
“母亲,我总得给他们立立规矩吧?”
旁边几位乖乖站着的小辈都低眉顺眼,没有什么表情。
刘若愚这时才开口,她的嗓子也哭得有些沙哑,说起话来让人觉得她的力气已经没多少了:
“母亲,如今我的身体也不好了,凝月不适合在管家了,月儿也刚刚生产完,不如让泠儿暂代管家吧。”
她的话音刚落,屋内的几道目光都落到了张秋泠的身上。
张秋泠被这个从天而降的管家权震得有些懵,她环视四周,宠辱不惊地说:
“儿媳自然是愿意的,但很多事可能还有不周到的地方,只能暂时替母亲分忧。”
“没事,以后有什么问题来找我吧。”刘若愚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这些天以来,张秋泠和何月、余凝月三人一起轮换着照顾刘若愚。
眼见着刘若愚的面色一日差过一日,张秋泠她们也只能端着碗劝她多吃药。
大哥的事无论如何也告一段落了。
家里的账本、库房钥匙一切财政大权放到了张秋泠手里,她也忙不过来。
这一日,刚刚起床她就收拾好急急忙忙朝着主母刘若愚的院子走。
和刘若愚坐了一会儿,听她絮絮叨叨地说那些年她陪着沈从年一起创业的日子。
她语气虚弱,靠在床边眼神似乎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从她的话中,张秋泠也了解到沈从年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大儿子沈城出生了,那个时候家里一穷二白,他的出现让沈从年终于改变了不务正业的样子。
第一次做生意,沈从年做的还算不错,可惜后来受到了一个欺骗,沈家的钱被骗的一干二净,家里再次一贫如洗。
这个时候二儿子又出生了,他是一个幸运的孩子,出生以后家里的生意起死回生,蒸蒸日上。
张秋泠含笑听着她说着让她难以遗忘的记忆,说来说去,她注意到刘若愚的口中几乎没怎么出现过沈启。
她也没问,只是任由刘若愚细数两个儿子的光辉事迹。
陪着她待了一上午,张秋泠又连忙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拿着账本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