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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压宸下意识多想。
  不着痕迹的环视一圈,长生殿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岑知郁不可能躲过这么多人与外界联系,仙人手段?
  她拿起那张写满‘钱’字的宣纸,若有若无的试探
  “知郁缺钱了?”
  “缺什么同朕说,朕让人送来,在皇嗣面前不必提这种俗物”
  俗物二字吐出,女帝两指一弹,薄薄的宣纸随风飘远,她长腿一跨,就这么踩着窗户钻了进去,顺公公哎呦哎呦的伸着两手生怕她掉下来,看皇帝安稳落地,他的挪着小碎步从正门进入
  “陛下!刚才奴才的心差点跳出来,您下次体谅一下奴才,万一您伤了龙体,朝堂的大人们得吃了奴才呢。”
  这话在李压宸耳中过了一下就出去了。
  “皇母!”
  李明玉和李明安一个古灵精怪,一个佯装老成。
  李明玉站在李压宸跟前
  “皇母儿臣听说您把岑仙师指给弟弟当老师,您偏心,儿臣也想要岑仙师当老师!”
  李明安早从岑知郁怀里挣扎出来,板着小脸作揖
  “皇母,儿臣想念老师,特来看望,望皇母恕罪”
  李压宸捏捏女儿的脸
  “别闹,世间还有哪人比的上孙太师学问,有他老人家教你,你还想要别人,不可太贪心”
  李明玉作了个鬼脸,拉着岑知郁的手很是亲切
  “我与国师是第二次见面了,上次国师送了我茶叶,我给皇母和明安弟弟都送了些,他们可喜欢了”
  岑知郁接话“上次不识公主殿下,若有失礼,还请见谅”
  她摇着李压宸的袖子撒娇
  “皇母,我看国师的身体好的也差不多了,国师出了皇宫我可以经常去找他玩儿吗?”
  李明安木头似的站在一旁,不声不响的。
  李压宸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抱起来,李明安身体忽一腾空,惊慌过后就是羞涩
  “母母皇,儿臣已经长大了!”
  他埋着头像个卧沙的鹌鹑,耳朵和脖子全红了,两只胳膊僵硬的攀着皇母的脖子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被抱是什么时候了,生怕自己丢了皇子的威仪,又想被多抱一会儿,两种想法缠斗一时间分不出胜负,木头似的坐在母皇怀里。
  李压宸掂了掂“轻了点,得多吃”
  “知郁,看看你徒弟,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死板,知郁聪颖可得替朕好好教一教”
  李明安的视角一下与岑知郁齐平,羞羞答答忐忑的等着老师的评价
  “老师……”
  岑知郁流露出一丝不赞同“陛下,皇子大智若愚”
  李压宸咦了一声“是吗?这小子还有这份潜力?”
  李明安情不自禁挺了挺身体,似在回应李压宸的质疑
  “也好,若是如此也是大周之幸”
  李明安小脸严肃“儿臣定不辜负皇母期待!”
  三人站在一起其乐融融,和谐的刺眼,李明玉的嗔态冷了一瞬,继而缠上去“母皇,儿臣也要抱!”
  李压宸吐槽“不害臊”
  “回去练武读书,下次朕要考你们功课”
  “国师身体不好,你们不要来闹他”
  李明玉不满的撇了撇嘴没敢反驳,两个小孩一步三回头,出了门李明安忍不住道
  “老师,您答应了我的”
  岑知郁笑着点了点头。
  李明安这才放心的走了。
  没了两个电灯泡李压宸一手摸上了他的腰,她极喜欢与他亲近,看他笑看他恼,岑知郁骂人她也听的高兴
  “知郁答应了明安什么?”
  岑知郁扒了扒她的手,没扒开,随她去了
  “我答应皇子殿下,会出宫去”
  李压宸好奇他哪来的信心。
  “钱”
  “我有活万民使天下无饥殍之策”
  “我还有使大周兵强马壮力可催山之策”
  “我亦有使陛下再无钱粮忧患之策”
  李压宸深深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放他腰上的手,袖子一绕龙行虎步坐于方凳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她听清楚了,岑知郁不再自称“臣”而称“我”,这是在和她谈判。
  无论是顾忌仙人手段,还是社稷民生,她都要听一听。
  岑知郁呈上一封书信,李压宸打开发现这是一样农作物的种植方法。
  这是一样新作物,图上划着的圆不溜秋的东西,切块、发芽、施肥,注意事项
  若只是一样新作物,不足以引起李压宸的重视,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最后
  亩产千斤!
  即便她是不动声色的帝王,也忍不住失态,李压宸呼吸一阵急促,眸中闪过火热
  “这样东西是真的?”
  岑知郁不知何时为她泡了一杯茶
  “我可立军令状”
  李压宸哪顾得上茶
  “什么时候种植!”
  岑知郁“八月播种,十一月丰收,此物耐放,放上三四个月没有问题,可做军粮”
  李压宸耐不住激动,连翻踱步,眸中欣喜溢于言表
  “这就是知郁的活万民之策?”
  岑知郁笑笑,不紧不慢道
  “这只是其一,土豆只能保证百姓不挨饿,想让百姓衣食无忧,还有三样东西,只是那三样东西,还需要时间”
  “好好好!”
  李压宸连道三声好,重新正视站在她面前的香饽饽,白如玉瓷诱人的紧,可是帝王心里眼里再无暧昧之意
  她试探道“这可是仙界的东西?”
  岑知郁微微抬眸,只这没有任何含义的一眼,李压宸心领神会
  “对你身体有碍吗?”
  这一问出乎岑知郁意料,他想了想,回她
  “不碍事”
  李压宸这才放心。
  “朕想向突厥发兵,奈何国库不丰无法供应大军粮草,知郁可有良策教我?”
  “陛下没有钱,世家有钱”
  “可是他们怎么可能拿钱出来给朕?”
  “陛下,世家重名重利,以名换利岂不是无本买卖?”
  “何意?”
  岑知郁徐徐道来:
  “陛下可以令天下世家捐款,凡是捐款者承诺为他们编写氏族志,令史官将捐款者的名字,出生年月日,相貌、住址尽数记载
  捐百金记载捐款者本人
  捐千金载嫡系一脉
  捐万金,记载本姓一支!
  成立大周藏书阁,将氏族志编入藏书阁,供大周士子翻阅,大周在,藏书阁在,氏族志在!”
  “此为百世名!”
  史官!氏族志!编入藏书阁,被天下万千读书人翻阅,流传青史,这些只需要捐钱就能得到,何人能拒绝!
  李压宸换位思考,她拒绝不了。
  “可如此,岂不是稳固世家根基?”
  她灵光一闪,想到了昨日两人暂停的谈论——杀世家的上策!
  她见岑知郁不紧不慢的啜了口茶,朝她微微举杯,李压宸的心砰砰直跳
  她好似看到了史册的丰碑向她招手,千古一帝!千古一帝!她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仅是性别,她还要举世无双的功绩!
  此刻李压宸的求贤之心,比之刘备遇诸葛亮,秦穆公遇百里奚。
  李压宸郑重许诺
  “知郁若能教我大周兵强马壮,百姓富足,朕愿以半壁江山长赠!”
  岑知郁闻言惊讶,从女帝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决心,一个愿意为了百姓,献出半壁江山的帝王,无论真心假意,足矣见其魄力
  “陛下,杀鸡焉用牛刀,世家之患何须陛下出手”
  李压宸一言一行带着迫切“何意?”
  “民如水,世家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商人会挺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二百的利润,商人会藐视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那么商人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 ”
  “这话放在百姓身上亦然”
  李压宸发现她从未看懂过岑知郁,她当他是出世的仙人,他却轻描淡写的向她描绘人性的真实。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往来种作,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丰衣足食,礼乐成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这就是百姓渴望的东西”
  “百姓苦世家压榨久矣,陛下下达收田令,受益的是百姓”
  “陛下只需在大周境内找个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罪鸡,再找到一群久受欺压,身无一物的穷困百姓,陛下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站在他们身后当靠山,百姓将会自下而上进行推翻”
  “法不责众,罪鸡祭天”
  “一处起,处处起,陛下,只要您为了人民,人民就会是您手中最利的一把刀”
  “此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最后一句话落下,李压宸脑海勾勒出星星之火燎原的场面,不寒而栗。
  可是岑知郁告诉他,还可以更狠。
  “当火势一起,编好的氏族志就是生死簿,陛下可以寻着氏族志一家家杀过去,挖根断绝!”
  “有了田就可以推行农事,有了田就可以驻兵兴甲,有了田就可以晒盐、建商、铺路、修桥、盖高楼”
  “当话语权掌握在陛下手中,开科举、印书籍,建学院……”
  岑知郁的声音很稳,稳的过分了,要知道这计策真成了,将是多大的一场混乱,血流成河,全民皆兵!
  他如何能保证百姓推翻世家后不会造反,他如何能保证日后大周不会伤筋动骨一蹶不振?他如何能保证世家会被牵着鼻子走?
  她是怎么生出将这样的人藏于后宫的念头的?
  可是岑知郁的存在就是正确,他站在结果处望向起因,他如此的笃定,让李压宸也生出一定会如此的错觉。
  岑知郁作下总结
  “陛下,在下之策
  一,杀世家,土地收为国有,分于百姓,以人头分地,二十年一规划,只许百姓种植、租赁,不许买卖”
  “其二,轻赋徭役,设商税,广开商路、海贸,朝廷成立皇商、钱庄,调控市场粮价物价”
  “其三,提高农业收成、农产品多样性,允许商人做官,成立监查机构”
  “其四,开文武科举,重军工,开疆拓土”
  岑知郁缓缓一笑
  “陛下,在下可以一一向您道明”
  “不!”李压宸一声喝断,简直要疯了,她竟然想跟着他一起疯一把,如果成了,她会是千古一帝!
  “朕,想亲眼去见证!”
  李压宸的手压在他肩上“知郁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陛下,臣不愿插手凡间俗事,无意入朝为官”
  李压宸殷殷切切“知郁不必谦虚,朕还等着与知郁一同建设大周!”
  岑知郁退而求其次“陛下有事可以随时诏臣,臣生性惫懒,恐怕受不住风雨无阻的点卯”
  他已经想明白了,比起掺和起朝堂风波,坐在幕后指点江山加看戏不好吗?
  听对方又改回了‘臣’这一称,李压宸心中大定
  只是皇帝仍然不放弃,就是想把他拉下水
  “好!既然如此,朕可以下令,国师不必理事物,想什么时候上朝就什么时候上朝,朕会在朝堂为爱卿专设一坐位”
  “明日第一次朝堂,爱卿还是参与一下”
  岑知郁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说“谢陛下,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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