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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茗心左手提着球包,右手缓缓抬起来,几经犹豫,终于还是没有拍下去。
秦郁棠的背很薄,四肢都纤细,搂住他的动作虽然用力,但对季茗心而言,好像一片风筝挂在了树梢上,轻飘飘的。
承受能力很显然和他这种久经锻炼的躯体不在同一个维度。
他不清楚该怎么拍下去才能既不打疼了她,又不显得暧昧,毕竟他们都过了不谙世事的年纪,相处必须留有分寸。
这只手垂下来的瞬间,秦郁棠松开了他,退后半步,笑中带着点点泪光。
季茗心不好意思地把球包从左手换到右手,挠挠后脖子说:“刚差点儿没敢认,你变化真大。”
“我哪儿变了?”秦郁棠昂起下巴质问——这是彻底的恃宠而骄,其实她知道,自己哪里都变了。
“变漂亮了,也变白了。”季茗心抬起手掌,在自己头顶和她的头顶之间比划出一条斜线:“还变得比我矮了。”
秦郁棠跳起来摸了一把他的脑顶,不服道:“那是你小子长高太多了好吧,你老实说,是不是打生长激素来着?”
季茗心笑着弯腰躲过,顺势靠在走廊墙上,秦郁棠一下攻擂不成,立刻跳起来尝试第二回,她的手掌被季茗心抬手一包,握成了拳。
很细腻的一双手,温热柔软,看起来唯一干过的活儿就是读书写字,不像自己手上茧子多。
季茗心把她的拳头推回去,俩人互相较了会儿劲,秦郁棠终于认输,卸了力气甩着手腕喘气:“你不是手腕没劲吗?”
季茗心没注意她的嘀咕,看着她举着手腕摇来摇去,想起自己被忽视的问题,接着问了遍:“你怎么在这儿啊?”
说起这个,秦郁棠可就来劲儿了:“我陪同学来看比赛,来之前根本不知道你会上场,结果一看那个穿黄衣服的有点像你,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赛程,发现还真的是你,我也惊呆了,你说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么巧?”季茗心抬了下眉毛:“你怎么会在这里有同学呢?”
“哦,我在这里上学。”秦郁棠一脸无所谓地报了自己高中的名字,余光注意到季茗心惊讶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暗爽。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自己考过来的吗?”秦郁棠的学校是省内有名的顶尖高中,录取率低得骇人,季茗心从小学二年级转学到这里开始,就遇到过无数立志要考进这所高中的学霸同学,这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没有回音。
而秦郁棠所拥有的教育资源不及那些人十分之一,却成功跻身名校,当真是三岁看老啊,她打小就是出类拔萃的苗子。
“当然。”秦郁棠憋不住笑了,冥冥之中她注意到,自己考上这里的喜悦终于有了可以分享的人,在此之前,她对自己的成功都表现得很淡然,好像自己没费多大劲儿就跨进了这个门槛,完全不屑于听他人——尤其是家人的喝彩似的。
“真厉害啊!”季茗心靠着墙为她鼓了鼓掌。
“你也不赖嘛。”秦郁棠冲着他提球包的手臂抬了抬下巴:“都打这种级别的比赛了。”
嘿!还知道级别?
“你平常关注羽毛球啊?”季茗心狐tຊ疑地瞥来一眼,如果平常就关注,不至于今天才知道自己在打比赛吧。
秦郁棠倒很坦诚:“不关注啊,但是你们比赛的水平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季茗心噗嗤一乐:“从哪儿看出来的水平?”
“声音。”秦郁棠用拟声词向他形容:“唰——唰——还有,嘭——嘭,跟开枪似的。”
季茗心被她逗得乐不可支,秦郁棠接着说:“其实是球速太快,眼睛根本跟不上啦,不过你现在真是牛逼大发了,还有粉丝团呢。”
对面立刻收住笑,靠着墙直起身,否认说:“别瞎说啊,我根本不认识那些人。”
“她们认识你不就行了?”秦郁棠表演累了,也和他并肩瘫在走廊墙上,喘了几口气,慢悠悠问:“有粉丝你不开心啊?”
“嗯。”季茗心掂掂手里的球包,扔上来抱在怀里,静静道:“又吵,又烦。”
其实秦郁棠能看得出来,他在场上一直没什么好脸色,比起对手的青春阳光,季茗心的整体气质简直可以说有些阴郁——谁家运动员能和这个词联系在一块儿啊,但直觉就是那么告诉她的。
这个人沉默的时分大概远远多于开怀大笑的时候,所以她才如此配合地想逗他高兴——装傻卖蠢这种事,秦郁棠已经很久没干过了,今天为他破例,幸好还没生疏。
“你是觉得粉丝太狂热了吗?”秦郁棠说话很讲究,按她自己的看法,这里的形容词应该读作脑残的。
季茗心侧头撇了她一眼,光从表情语气也看不出知真是假:“不,我是觉得全人类都很烦。”
秦郁棠愣住了,过了会儿反问:“什么意思,我不是人?”
季茗心再度破功,仰头笑出来:“你除外好吧?”
“哼……”秦郁棠翻了个白眼,把陶颖的帽子拿出来递到他面前,阴阳怪气道:“大明星,拜托你给我同学签个名,她等着我回去交差。”
季茗心蹙眉:“这帽子很贵吧?”
“确实。”秦郁棠嘟嘟嘴,然后摇头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她败家惯了,也不差这一顶帽子。”
“那好吧,但是我没有随身带签字笔的习惯。”季茗心转身斜靠在墙上,抬脚轻轻一踢,旁边更衣室的门就开了。
秦郁棠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他现在的身形之巨大,明明自己看着还有点距离,他怎么一抬脚就踹开了呢?
这腿真是逆天的长啊!
秦郁棠怀着这种震撼走进了传说中的更衣室,在她新奇地四处打量时,季茗心从沙发边的矮柜上找到一只黑色马克笔,铺平帽子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握笔写字的姿势让秦郁棠在回头的一瞬间有点恍然,很多年前,季茗心就是这样和她分一条长凳,手肘抵着手肘写作业的。
时间啊,“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儿时写作文常常引用这一句开头,但真正意识到时光飞逝的时候,儿时已经不在了,也不会有人再写这种陈词滥调的作文。
“这样行吗?”季茗心签完,举起帽子向她展示,却发现秦郁棠在盯着自己发呆,禁不住问:“怎么了?”
“没事。”秦郁棠摇摇头,走过去接了帽子,对折再对折,揣进兜里:“你饿不饿?”
她正好要和闫知非还有陶颖去吃火锅,但考虑到季茗心讨厌全人类,如果对方提出只和自己一个人吃,她也能临时去放那两位鸽子。
季茗心合上笔帽,转了两圈,遗憾道:“我一会儿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下次行吗?”
“……好吧。”秦郁棠想追根究底问问什么事,也想讽刺他两句摆谱拿乔,都忍住了,十年没见面了,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要保持分寸和礼貌。
她呼了口气:“对了,还没来得及祝贺你,我同学说你可能要进国家队了,是吗?”
这是除了自己和教练以外,第三个获知确切结果的人。
季茗心对这个人选很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是。”
“恭喜你,非常了不起的成就,既然你很忙,那我就先走了,我同学还在等我。”秦郁棠语调平平,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秦郁棠!”季茗心喊住她。
秦郁棠转身,看见他掏出手机,边按边走过来:“留个微信吧,咱俩别再失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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