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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斜了她一眼:“我有你这么大,你小程爷爷都出生了!”
  话音刚落,老太太的神色染上了几分哀伤。
  程父与程母,早年皆于车祸中不幸丧生。
  于辞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候程则奕刚八岁。
  老太太抬眸看了看檐廊外的雨,缓缓叹息了一声。
  掌心贴着于辞的手背,轻轻摩挲了一阵,喃喃道:“你和则奕啊,都是好孩子,要一生平安顺遂才好。”
  正说话间,小阁楼下,隔着假山曲水,窗影交迭的回廊里,走出来一抹身影。
  一身黑衣,身姿挺秀。
  回廊雕花的矮栏外,沿路开了一丛白牡丹,明净淡雅。
  天幕低沉灰蒙,将他衬在竹影婆娑的烟雨里,似是一幅丹青未干的水墨画。
  于辞屏息看了阵,而后忽地弯起眉眼,笑颜明媚地道了声:“另一个大逆不道的也回来了。”
误会
  话音刚落,程则奕就已顺着游廊踏上了阁楼的楼梯。
  黑漆木的古典梯,扶手下的隔板是云鹤样式的木雕,镂月裁云,工艺很是精巧。
  程家祖上初建裕园时,西园就是建给园主母亲的,所以“长寿”的标志物不少,园中栽养的盆景也大多以灵芝、松柏为主。
  老太太应也是顺着程则奕的行动轨迹瞅见了那木雕,故意道了声:“哎哟,活一把年纪有什么用,脖子以下都入土了,还是奶奶呢,辈分儿根本不见长的!”
  说完,还找认同似的看向身边的秦姨:“小秦你说是不是?”
  话里的意思指向太过明确,秦姨笑着没接茬。
  于辞也听出来了,抿了抿唇,看向那抹缓步踱来的身影。
  他应是刚陪于海城送完宗客,先前吃饭时脱掉的西服这会儿又规规整整穿在了身上。
  眉眼温润朗阔,步伐不疾不徐,像是他一贯给人的感觉,行事得体有分寸。
  家里看中礼法,于辞自小就知道,自打她记事起父亲就手把手教她各种礼节——茶桌、饭桌、会送客,长辈、同辈、小辈,七七八八一大堆。
  颇有“克己复礼”那套意蕴。
  家里好些小辈幼时没少为学这些而挨揍,而她也是磕磕绊绊学了好些年,被打过好多次手心,才算完整记得整套礼仪。
  而条条框框礼数下培养出来的他们,与旁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只要走出去,别人总能一眼认出是程、于两家的小辈。
  温润谦和,知书达礼。
  而在学习礼法被揍被打手心的那段时间里,他们这帮小辈最羡慕的就是那个远在大洋彼岸,不用被压着上枯燥的礼仪课,也不用犯了错被罚的程家小叔叔。
  程则奕从八岁到二十二岁都是留洋在外。
  所以,其实在于辞前十四年的人生中,对程则奕的了解大多都是来自逢年过节时,宗族长辈们的惦记——
  “近年关,则奕的生辰月也快到了。”
  “日前来信,看相片长高了不少,模样也好生俊俏。”
  “今日冬至,则奕不在,程家很是冷清。”
  “这老爷子也是狠心,这么大个娃娃送出去,不到年岁不准回来,临了也没让回来送个终。”
  于辞对程家这边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只知在程父程母意外身故后,程则奕就被程家祖爷爷送去了国外,并勒令二十二岁之前不准回国。
  甚至在自己缠绵病榻,撒手人寰之际,都没松口。
  而后十四载寒暑交替,于辞见到他,是在她十四岁那年,烛火摇曳的宗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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