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的震愕实在太过于明显，师父的眼神倏而透出一丝严厉，我连忙敛了神色。
师父，竟是太后的人！
回忆如同开了闸，疯狂闪回。
当初我从军营中出逃一路流离，饥寒交迫，苦不堪言。
终于在一个大雪天，我窝在一座破败庙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身边正坐着一位慈蔼老妇，身穿素青禅衣，对我说不要怕，是她救了我。
我原以为，师父是清修的姑子，我应该是被她带到了自己修禅的寺庙，岂料我能下床走动后，才知道我错得离谱。
师父竟是帮青楼调教姑娘的“养花人”！
师父住的小院，日日有新的姑娘被送来，夜夜有养成的“花朵”被带走。
师父教她们如何讨恩客怜惜，如何勾恩客情动，如何让人情难自控、欲罢不能，如何娇养秘处，好能夜夜承欢。
我看得目瞪口呆。
等我的身子彻底养好，师父问我，想不想学，她可以助我入宫为妃，荣华一生。
她的话，恰巧勾中了我心底最隐秘的心事。
我的确想入宫，却不是贪慕那天家富贵，我想要为我林家翻案，查明真相。
待我学成，师父说，我是她最得意的徒弟。
入宫前夜，她说日后她定会有事相求于我，我心下暗想，总不能是叫我谋害天子，遂一口应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如今我竟在宫中见到了她！
这叫我怎能不震惊。
太后的视线在一排秀女身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屏着呼吸，紧张万分。
今日终选，所有的秀女都穿着素白底衣，曼妙身姿尽显，却毫无特色，千篇一律。
我为自己设计了一点小巧思。
底衣的领边，被我用特殊针法绣上了一支莹白梨花，雪银绣线与底衣的颜色几乎相融，须得有视角偏差，才能看得出来。
梨花，正是太后一生最钟爱的花。
吉时已到，钦天监人手捧锦盒，端跪殿前。
“启禀陛下、太后，国师已将八位秀女的气运占卜批文封存盒中，请陛下亲启。”
宫人将锦盒送到霄衡睿面前，霄衡睿打开锦盒，拿出批文，恭敬递到太后手中。
师父立于太后身后，与太后耳语两句，太后指着批文中的内容询问了一句什么。
师父暗暗点头。
太后的视线，于是又一次落在我身上。
我抬眸与太后的视线交汇了一瞬，我便知道，两名天莲圣女必定会有我一席之位。
果然，太后与霄衡睿低声交谈两句，将气运批文递给了她身后的师父。
师父举着批文上前，我与其他七位秀女齐齐下拜。
“天佑云霄，德昱圣主；为保昌运，求觅天莲。”
“秀女瑾氏，德行温良；勤勉柔顺，天资清懿。”
“秀女喻氏，礼度攸娴；恭淑性成，韵自天成。”
“谨遵天意，钦定天莲，祇承禔福，恭顺奉上。”
殿中静谧，师父的声音朗朗，余音不绝。
我跪在地上叩首行完礼，抬起头仰望大殿上首，师父望向我，眼底带着欣慰笑意。
“好！”
太后道了一声好，随后又道：“天莲圣女既已选定，也该早日叫司礼监将册封典礼提上日程了。”
霄衡睿闻言，连声称是，吩咐侍卫将落选秀女带出去。
压抑的泣声骤起，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活不成了。
霄衡睿起身下行，皇后与贵妃相伴左右，他竟不顾违制，径直走到我身前，伸手将我扶了起来。
他笑得温柔，身侧的贵妃却像是恨不得用眼神活剐了我，另一侧的皇后倒是神色凉凉，只温和道了声恭喜。
随着贵人离殿，至此，天莲圣女的终选，算是彻底落下帷幕。
我又向着最终目的迈近了一步。
师父扶着太后从后殿离开前，递给我一个眼神。
我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