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初柠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向许园二次确认后，她倏地沉默下来。
　　“怎么？高兴傻啦？”
　　看着周初柠的反应，许园觉得有些好笑。
　　“不用这么惊讶吧，你跟江平徵也谈了大半年了，他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啊。”
　　周初柠笑意浅薄。
　　“互联网恋人也算恋人呀？这大半年才见过几面？”
　　许园看了眼周初柠，硬生生把“你可真渣啊”几个字憋回肚子里。
　　其实严格来说，“互联网恋人”这个说法都不准确。
　　瑞士和国内有六小时的时差。很多时候两人都有工作要忙，连精神恋爱都做不到。
　　周初柠完全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么草率的想法。
　　许园摇摇头，把筷子递给周初柠，“可谈恋爱的目的不就是结婚吗？省略点曲折的过程，直奔主题也不错呀。”
　　“……也不能这么说吧。”周初柠想了想，“没有目的地的旅行也是旅行。”
　　轻轻软软的语调，似乎在说一件再平凡不过的小事，竟让人很难挑出错来。
　　许园盯着眼前这张明丽骄矜的脸，良久，才皱着眉头酝酿好措辞。
　　“你……对待感情的态度也太消极了。”
　　她吸了口气。
　　“但胜在长得实在漂亮，让你说这些缺德话的时候，我也不忍心骂你。”
　　“……”
　　周初柠没有反驳她的话。
　　忐忑了好几天，见江平徵没有下一步动作，周初柠才敢松口气。
　　这天中午她在电脑前修图时，接到江平徵的电话。
　　“集团看过你的履历了，挺满意的。今天就能签合同。”
　　“这么快？”
　　“正好明天科技版面有场发布会要外采，拍完之后需要现场出图。时效上要求比较高，能接吗？”
　　一向做事果断的周初柠，罕见犹豫了。
　　许园透露的定时炸弹，还没解除警报。该接江平徵介绍来的工作吗？
　　摄影圈讲究的是人脉和经验，想回国立足，就像出租车司机不拒载一样，摄影师最重要的便是“不挑活”。
　　踌躇之际，被电话那头又追问一遍。
　　“还在吗？”
　　“能接。”她说。
　　下午，邮箱里收到这次发布会拍摄要求。
　　一目十行浏览一遍。
　　会议地点在方舟酒店。要求还算简单，只需配合编辑跟拍全程。
　　待翻到最后一页，看清主旨演讲人姓名时，周初柠目光暂顿。
　　——银尘科技，裴迟。
　　--
　　第二天上午，周初柠带上所有拍摄器材，到达方舟酒店。
　　距离会议开始仅差十分钟，杂志社派来搭档的编辑喘着粗气到了。
　　“周初柠？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男人边疾步往里走，边自我介绍，“我叫谢年。”
　　等电梯上楼时，谢年转头看了眼周初柠。
　　肩背显得很清瘦。
　　后面的双肩包里大约装了电脑，相机背在左肩，手里还提着脚架。
　　“外采经常需要露天工作，器材又重，女孩子吃得消吗？”
　　周初柠笑了笑：“习惯了呀。不觉得重。”
　　表面上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性格，让周初柠在社交上常显得游刃有余，轻易就能博得别人好感。
　　发布会在三楼会议厅。
　　两人到达时，台下已经座无虚席。
　　听谢年介绍，与会嘉宾里，很多是国内科技领域的大拿。
　　周初柠扫视一圈现场环境，熟练架好机位，拿出相机调试参数。
　　几分钟后，全场灯光暗下来。
　　演讲台背后的屏幕呈深蓝色，科技感十足的前导片过后，全场掌声雷动。
　　荧幕画面静止，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裴迟。
　　会议厅里落针可闻。深色西装的男人缓步行至聚光灯下。冷隽斯文的脸，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
　　视线扫过全场时，似在后方某个点上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
　　搭在相机上的手指蜷了蜷。
　　“不用紧张，会议拍摄要求不高。”谢年看她神情严肃，凑近她，小声说了句。
　　周初柠“嗯”了声，将专注力重新投回取景器。
　　智能终端、PHP交互、网络搭建……陌生的名词，透过裴迟被沉稳清晰的表达。
　　他神色矜傲，偏在发言时又显得谦逊。
　　周初柠想起他高三毕业时那年。
　　裴迟tຊ被指定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学校特别邀请同学家长一起参与。
　　早上出门前，她睨了眼穿戴整齐的裴迟。
　　“你没通知周绍平参加毕业典礼？”
　　“没必要。”少年神色很淡。
　　那天周初柠翘了课，从初中部跨过操场，偷偷溜去礼堂。
　　学校礼堂比今天的场地小很多，又异常闷热，位置早被毕业班的同学和家长坐满。
　　学姐学长们都被父母簇拥着。和站在一侧等待发言，身侧空无一人的裴迟，对比鲜明。
　　最后一排正中间，和今天一样的位置。
　　周初柠热得满头大汗，挤在空档里。她费力举着从家偷偷带出来的卡片机。
　　按下快门的瞬间，正好裴迟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
　　拍摄很顺利，类似的项目周初柠在国外接过不少，对她来说没有难度。
　　谢年在旁边帮她一起整理器材，“稿子马上要发。去找个休息室吧，你把照片修一下。”
　　周初柠刚想说“可以”，起身时，被急着离场的人从背后撞了一下。
　　“哐当——”
　　那人手里水杯清脆落地，不偏不倚，倾翻在她背包上。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撞人的中年男子不停道歉。鱼贯而出的人，全部挤在狭窄通道口。
　　周初柠挥挥手让他先走，让开一条路。
　　她蹲在地上，将包里的电脑拿出来时，彻底傻眼了。
　　键盘跟发了水灾似的。
　　谢年见状，啐出一句国骂。
　　“卧槽……这要怎么修图。还能开机吗？”
　　“……能吗？”
　　周初柠也不确定。
　　死马当活马医，两人问酒店要了毛巾盖在键盘上吸水。
　　片刻过后，谢年催促她，“你现在开机试试？”
　　周初柠蹙着眉点头。
　　整个过程，两人过于心惊胆战又专注。以至于谁也没留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至身前的颀长身影。
　　直到她想按下开机键的手，被另一种微凉的温度捏住。
　　头顶是略带嘲讽的冷声。
　　“它脑子进水了，你脑子也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