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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吞没文国公府最后一缕光亮,文鸯感觉有人在耳边轻唤她的名字。
  “文鸯?文鸯?”
  文鸯艰难睁开血污糊住的眼睫,视线模糊,她开口,是如此干哑沙哑。
  “谁?”
  文致远抖抖袖子,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后,小心蹲下身,不让华贵的锦袍沾染地上的血迹。
  “文鸯,我是爹爹。能说话吗?”
  文鸯双目呆滞地看向他。
  “爹爹问你,你随着九王车队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他本人?有没有听到他说起麓丹如何?”
  “他对你有印象吗?”
  文致远一连问上许多问题,越说他的双眼越放光,似乎九王马上要当上文国公府的女婿。
  他完全忽略了现在的环境,亲生女儿瘫坐在祠堂地面上浑身血污,气若游丝。
  “文鸯?九王同你讲过话吗?”
  文致远焦急于她的答案,更加用力摇晃她。
  然而,面前满身血污的少女却突然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文致远吓得瞬间松手,急急后退两步。
  少女瘫倒在地面上,身体与木地板接触发出咚的响声。
  文致远颤抖着手,试探性凑近她的鼻尖,出气多进气少。
  “府医!来人!快叫府医过来!”
  祠堂一阵兵荒马乱,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安静,只有那片渐渐干涸的血迹诉说着主人可怜的遭遇。
  文致远阴沉着脸坐在大堂中,一见裘氏急急忙忙过来,便是一盏茶甩了过去。
  “啪!”
  茶杯在裘氏脚边粉碎,惊得她用手帕掩住惊愕tຊ,小心绕过水渍后,才向他虚虚行了一礼。
  “公爷,您何至于动怒?”
  裘氏不明所以,却听见文致远冷哼一声。
  “你身为主母,却没有庇护女儿的能力,我娶你是用来观赏的吗?”
  裘氏百思不得其解,急急忙忙辩驳。
  “妾身以命护着婉儿,绝对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哼!”
  只见文致远大掌震响手下的木桌,吓得裘氏扑通一声跪下。
  “那你说,今夜为何遍寻不到文鸯,直到在祠堂!才找到她躺在血污中生死不知!”
  裘氏闻言睁大了眼睛,她抿抿唇,仔细思索。
  下午,的确听到老夫人那边闹了些动静,但晚膳时,婉儿说文鸯惹了祖母不高兴,被罚去祠堂为祖母祈福。
  听婉儿的意思,那孩子从小不识几个字,看她那手指粗糙的,也是个干苦活的可怜人。
  毕竟她惹了祖母不快,祈福一夜也没什么,怎么公爷动了这么大的气?
  “公爷,不过是祈福…”
  “她是未来的九王妃!”
  文致远厉声大吼,打断了裘氏的辩解。
  “你不必再多说,身为国公府主母却毫无能力,看在裘老太爷的面子上,我饶你一次!”
  丈夫冰冷的眼神如刀锥,狠狠刺向裘氏的心脏。
  从前生了大儿子后,文致远有一阵子刻意与她拉远距离。她心下疑有外室,却不曾见公爷夜宿府外。
  直到有一日,她偷偷瞧见自家丈夫摩挲着一片轻纱,呢喃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景仪…景仪…”
  裘氏嫉妒的发狂,但翻遍全业城也没有找到一个名字中有景仪的女人。
  夫妻两人冷淡了三年,哪怕二儿子出生也没有博得丈夫的青睐。
  裘氏不甘,使尽了浑身解数,终于,女儿的出生将丈夫的视线拉了回来。
  文致远亲手为女儿提名,“芝兰玉树,温婉可人。”
  “咱们的女儿,就叫芝婉,如何?”
  这个女儿不负她的期望,十七年间得到了全家人宠爱,将她捧为文国公府的掌上明珠。
  然而就在昨日,文鸯的归来却打碎了文国公府表面的美好。
  “文鸯才是你的亲女儿,你怎么不懂呢?”
  裘氏曾经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但她就是难以喜欢这个孩子,她回来后,文国公府鸡飞狗跳,她的婉儿连连泣泪。
  现在连公爷都对她大发雷霆,这样冰冷的眼神,她十七年都未曾见过了。
  可文鸯一回来,她就又回到了十七年前。
  凭什么?为什么,那么可爱娇美、受尽国公爷宠爱的文芝婉,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凭什么?文鸯一回来,文致远就要再次冷对她。
  府门外,滚滚马车声响起,公爷又走了。
  今夜,他估计宿在外面,去那不过门的小妾处寻欢了。
  空旷的大厅中,裘氏抹抹泪起身,面色冷然吩咐侍女。
  “翠竹,去把恪儿叫过来。”
  翠竹害怕裘氏难看的神色,不敢抬头,犹豫开口。
  “夫人,公爷要禁足恪少爷…”
  “本夫人还是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裘氏一掌狠狠甩在翠竹脸侧,语气阴沉。
  “去把恪儿叫过来。”
  “是,是!”
  翠竹捂着脸颊,小跑离开。
  文鸯清清楚楚听到了文致远说的每一个字,但她依然悄悄给自己扎了昏睡穴,装作伤势过重晕倒。
  日上三竿,她才从迷蒙中睁开眼睛。
  “四小姐,你醒了?”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侍女凑近她,怯怯地推一推她的手臂。
  “唔…”
  手臂上的淤伤一触即痛,文鸯不禁闷哼。
  “奴婢琼枝不是有意的,求四小姐恕罪!求您恕罪!”
  文鸯一声痛呼,琼枝就慌忙跪地求饶,仿佛她是什么残忍的主子。
  “呵呵,你别怕,我不生气。”
  文鸯小声抽气,每说一句话就感到胸腔闷闷的疼。
  “过来…扶我起来。”
  琼枝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文鸯的手臂,又拿来软垫让她半靠在床头。
  文鸯这才看清楚琼枝的模样,原来这还是她老熟人。
  前世她也是被祖母罚跪祠堂,半夜三更时分,祠堂大门忽然被敲响。
  夜半之时,正是无数鬼怪故事的起点,祠堂偏远,更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文鸯十分警觉,死死抵住门框。
  却听见一道细细如猫儿的声音响起,“四小姐,奴婢这里有一块晚膳时的干饼,您不嫌弃的话,就给您放在门口了。”
  门外传来布包落地的声音,轻盈的脚步渐渐消失,祠堂又恢复寂静。
  文鸯将门打开一条缝,观望很久后,才从门缝中捡起小布兜,快速缩了回来。
  “四小姐,您还好吗?”
  细如猫儿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渐渐又在文鸯眼前重合。
  “我还好,谢谢你。”
  原来,琼枝就是她的干饼恩人。
  琼枝慌忙低下头,连声说着,“奴婢卑贱,不敢承您的谢!”
  文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问她。
  “你怎么来伺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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