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他抬手接过。“南烟,我有我的责任,但我爱你这件事,无可置疑。”话落,他转身离开。许南烟痛意噬心,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体内的断情蛊又发作了。许南烟已经不愿去猜这话有几分真假。耳边回想起这些天听见的流言。“谢将军为了新夫人半夜去八珍阁买龙凤糕。”“有人说了句新夫人身份低微,谢将军亲自去求丞相将她收为义女。”“桩桩件件,足可见情见意。”喉头涌上一阵腥甜,她蓦地一口血喷出,往后倒去。眼中最后留下的只有谢珣礼的背影。
嫁给将军的第五年,他为了有孕的妾室要与我和离。
我没哭没闹,只向他要走了当初娶亲的婚书。
“从此我们姻缘线断,各不相欠。”
将军却沉着脸道:“我此生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他出生后,我就能陪你归隐原野。”
可他不知道,没有以后了。
我愿意嫁给他,只因幼时贪玩随师兄弟下山,被人贩子抓住时,是他救了我,如今了结因果,我已经不欠他的了。
后来我斩断七情六欲,出任国师,观礼那天,男人身躯一颤,
看清我的面容后霎时红了眼:“你答应过我,要同我归隐山林做一对寻常夫妻的…"
为了救夫君,我从此无法生育。
可成婚第五年,他却从战场上带回一名怀有身孕的女子。
背着我偷偷纳妾生子。
大婚那日,盛大的迎亲队伍吵吵嚷嚷进府祭祖。
不愧是大将军,娶妻的场面真是壮大。
我心脏骤缩,白着脸上前问:“他,他不是有妻子吗?”
“娶平妻呀,这阵仗看起来比当年娶正妻还要盛大。”
又有人感慨:“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王妃利用国师权势压迫他不得纳妾,哪个男人受得住,这两年国师闭关,
没人给她撑腰了,王府这是给她下脸呢!”
我听着身形摇摇欲坠,明明是他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如何又成了太清宫仗势欺人。
心脏如被利刃剖开般痛不可遏。
她再看不下去,跌跌撞撞走出,可每走一步,便痛意噬心。
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
许南烟抬手为自己切脉,才发现是体内的断情蛊发作了!
当年为了让师父同意她嫁给谢珣礼。
许南烟吞下了门中圣物一一断情蛊。
只要谢珣礼不再爱她,蛊虫便会蚀骨灼心,直到她在那痛意下忘却所有前尘。
许南烟再也支撑不住,蓦地喷出一口血。
晕过去前最后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口口声声说和她一生一世的谢珣礼,真的爱上了别人……
不知过了多久。
再次醒来时,已是国公府熟悉的布局。
许南烟艰难睁眼,就看见谢珣礼倚在床边,微阖的眼睑中满是疲惫。
她一动。
谢珣礼漆黑眼瞳猛然睁开:“南烟,你无事吧?”
他担忧的神色仿佛劫后余生。
想到他大张旗鼓迎柳如涵入府,许南烟哑然无言。
谢珣礼默了默,嗓子干涩:“南烟,如涵事事不顺,
肚子莫名疼痛,找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母亲找了大师,说你的八字与如涵相克……”
原来这才是他的来意。
许南烟眼眸一黯,了当问他:“那你想如何呢,休妻下堂吗?”
屋内气氛骤然降到冰点。
谢珣礼沉着脸,许久才说:“听闻太清禁术,能以命换命,
只要你能设法保下这个孩子,母亲自然不会再多话。”
许南烟愣了一瞬。
胸腔之中断情蛊涌动,痛意钻心。
她不敢相信地红了眼:“那你可知,换命只能换施术者的命。”
换言之,只能换她许南烟的命。
谢珣礼脸色一变,涩声道: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师父算过你的命,你会长命百岁。”
此话一出,许南烟心尖剧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有鲜血顺着流下。
“可你也知道,世上那么多卦象显示能长命百岁的,后来早逝的也多如牛毛。”
谢珣礼脱口而出:“但你师父从未算错,你分她一些寿数又如何?”
房间里一片死寂,她眸子里的光一点点湮灭。
我闭上眼,压住心口痛意:“换命可以,我要同你和离。”
男人眉头紧拧,眼中满是惊人执拗:
“我不会和离,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我只觉呼吸骤停,心口像被千万根针一同刺入。
她眼眶发涩,看向谢珣礼,模糊泪眼中攒出一个淡淡的笑。
“是你跟我说过的,做人不能如此贪得无厌。”
许南烟将折成三角的符咒递给他。
“让柳如涵随身戴着它,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
谢珣礼伸手正要去接。
却又听许南烟如死水般的声音:“孩子生下来,我们两清。”
谢珣礼一顿,许久没有动作。
好半晌,他抬手接过。
“南烟,我有我的责任,但我爱你这件事,无可置疑。”
话落,他转身离开。
许南烟痛意噬心,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
体内的断情蛊又发作了。
许南烟已经不愿去猜这话有几分真假。
耳边回想起这些天听见的流言。
“谢将军为了新夫人半夜去八珍阁买龙凤糕。”
“有人说了句新夫人身份低微,谢将军亲自去求丞相将她收为义女。”
“桩桩件件,足可见情见意。”
喉头涌上一阵腥甜,她蓦地一口血喷出,往后倒去。
眼中最后留下的只有谢珣礼的背影。
他步履匆匆,没有回头……
此后她被谢珣礼锁在了之前小院中。
除了送饭,谢珣礼不让任何人与她接触。
他倒是常来,来来回回无非是那几句。
“南烟,我有我的苦衷,待孩子生下,我对你许下的承诺都会做到。”
随着柳如涵的肚子渐大,许南烟的生机也在渐渐消逝。
那是孩子在吸收她的气运生命。
初冬那日,许南烟身体竟回光返照般恢复了几分力气。
她将自己收拾好,坐在亭台下,四周白色帷幔飘飘渺渺地随风晃荡。
谢珣礼进院便是一怔。
她挽着高高的髻,还给自己抹上了胭脂,难以言喻的明艳美丽。
他眼中涌出喜色:“南烟,你终于想通了!”
许南烟并不理会,纤细修长的手指抬起,兀自掐诀演算。
谢珣礼心脏剧烈跳动,突如其来的不安让他喉头艰涩:“你又在算什么?”
许南烟看向他,忽的绽出一抹艳丽至极的笑。
“谢珣礼,我算到你我姻缘已断,可喜可贺!”
谢珣礼身躯一颤,瞳仁红得吓人。
突然间,外面焦躁声音传来:“将军,如涵夫人临盆了,大出血……”
刚刚还满脸深情的谢珣礼面色骤然一变,立时转身,想起我时脚步
脚步一滞,却依旧咬牙:“最后一次,南烟,你等我。”
许南烟眼睁睁看着那身影毫不迟疑地走远。
许南烟猛地咳嗽起来,她抬手捂住。
鲜红灼目的血顺着指缝大滴大滴流下,顷刻便染红她雪白的外袍。
“谢珣礼,我永远不会再等你了。”
她缓了缓,染血的手费力地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
“祖师爷在上,弟子今日便剖心取蛊,断情绝爱以求生路!”
......
谢国公府。
清幽小院内,突然传来尖利妇人声。
“生不出孩子还算什么女人,这药灌下去,保管一举得男!”
国公府谢夫人身后,几个身材粗壮的婆子端着黑乎乎的药汤虎视眈眈。
许南烟看着武断专横的婆母,琉璃色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
这两年来,她不知被灌了多少莫名其妙的汤药,数次几近中毒,也没能怀上孩子。
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许南烟轻叹一声:“婆婆,我命中注定无子,莫说喝什么汤药,便是送子观音来了也是束手无策。”
“放屁,我谢家绝不能断后!”
谢夫人勃然大怒:“这药是我从太元观求的,你今天不喝也得喝。”
她说完一摆手,几个婆子围上前。
许南烟柳眉微蹙,勾指掐诀,刚想卜算一卦今日是否难逃此劫。
突然一道清越冷沉男声响起。
“住手!”
许南烟听见这声音,眼眸漾出喜色。
门口,一个身着银白色盔甲,眉眼英俊得近乎锋利的男子迈步而入。
正是许南烟成亲五年的夫君——谢国公府世子谢珣礼。
自谢珣礼上了战场后,两人已近半年未见。
许南烟嘴角不自觉勾起,声音带出压抑不住的悦色:“珣礼,你回来了?不是说明日才抵达。”
谢珣礼看见她,冷戾眉眼瞬间融化,快步上前将人护在怀中。
“太过想念你,所以我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待看见许南烟手中还未散去的卜算诀,他浓眉拧起。
“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再随意算卦。”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人如何独活。”
算命属窥探天机,极影响人的寿数。
所以谢珣礼见不得她掐诀算卦。
听着他担忧的话语。
许南烟心中一暖,贪恋地汲取着爱人身上久违的温度,:“无妨,小卦不碍事。”
她本是大晁国师关门弟子。
十六岁那年素手点龙穴,震惊整个大晁,更被陛下亲手指认为下一任大国师。
可许南烟为报幼年一桩恩情,自请嫁给谢国公府世子谢珣礼。
她身带气运,让本已退出权利中心的谢国公府重得陛下青眼。
世子谢珣礼更是参军封将,现如今已成为天子近臣。
但天命运数皆有制衡,不能样样皆占。
许南烟要命中无子,才方得善终。
谢夫人厉声打断两人温情:“她若不喝,你便纳两房美妾……”
不等她说完,谢珣礼一把抢过那黑色药汤砸在地上,语气冷硬:“母亲不必再提,我娶南烟那天便立誓永不纳妾,没有孩子就从宗族过继便是。”
谢夫人气得胸膛起伏,指着许南烟的手不停发抖:“你,你这妖女给我儿下了什么迷魂汤……”
许南烟心中一刺,手不自觉攥紧。
谢珣礼却不再理会母亲,拉着许南烟:“我们走!”
许南烟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寒意被驱散,苍白脸颊带上红晕。
“珣礼,遇见你真好。”
谢珣礼笑着吻在她唇边:“陪我去郊外军中好不好?为了赶回来见你,积压了好些军务。”
许南烟心软成了一滩水,哪里还能拒绝。
京郊大营。
两人手牵手刚踏入,便见一名女子身着清雅绿裙款款走来。
许南烟疑惑:“这军营中怎么会有女子?”
谢珣礼瞥了一眼便挪开,淡淡道:“同僚遗孀,柳如涵,托我照顾。”
遗孀二字让许南烟一怔,眼中带上怜悯。
凝神一看,又微笑道:“恭喜!”
刚走近的柳如涵不明所以:“夫人恭喜我什么?”
许南烟轻声道:“虽然你丈夫战死,但还给你留下了一个遗腹子,也算天道有情。”
谢珣礼瞳孔骤缩。
柳如涵也是一僵。
可下一瞬,柳如涵便开口问询:“听闻将军夫人能观人过去未来,断人生死前程,不知可否垂怜我们母子,算一算这孩子的命数?”
谢珣礼当即沉下脸:“我夫人已不再算卦,莫要胡闹。”
许南烟却轻声安抚:“无事,就当结个善缘。”
说完,便随手抛出三枚铜钱。
当啷几声清脆的响后,卦象呈现。
未想只看了卦象一眼,许南烟便脸色一白,看向谢珣礼的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的伤痛。
“卦象显示,这孩子……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