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桌子有板砖那么厚吧,他竟然一掌就将矮桌给拍断了?这是多大的力气?曹襄这一巴掌打在人身上,怕不是得能把人拍死。一力降十会,曹襄当初在上林苑便亲自承认自己不是霍去病的对手,那么霍去病又会是如何的厉害。息禾不由抬眼将目光偷偷看向霍去病,她只见着他清晰的下颚线和滚动的喉结,哪怕坐在角落,他亦有着不可忽略的存在感,不少公子小姐目光偷偷地打量他。如今他眼见着不远处的动静,却连眉眼都没有一丝变化,仔细观察,却能看到他眼里的一丝轻嘲。
院子里搭了台子,息禾跟着霍去病走进院子,就见穿着曲裾的舞女们在台上摇晃着婀娜的身姿,随着丝竹鼓点扭动,舞姿灵动优美。
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攀谈,言笑晏晏。
霍去病被婢女引入坐,息禾跪坐在他身旁,为他斟酒,随即恹恹地看着台上舞女跳舞。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扭头去看霍去病。
霍去病正襟危坐,低头看着矮桌上的吃食,忽而道:“再过几月,匈奴又要南下打秋风,边境的百姓,怕是护不住自家的粮食。”
在二十一世纪,有一位圣人出世,早已经解决了粮食问题,息禾穿越过来前,已经实现了“禾下乘凉梦。”
而在西汉,百姓还挣扎在温饱线以下,边境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若是被南下的匈奴骑兵抢了粮食,朝廷恐怕也无粮支援边境。
可息禾不是学农的,不能培育良种,有心无力。
她低下头抿了抿嘴,不过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其他的。
隔了一会儿,她想着今日要发生的事,若此时她一直待在霍去病身边,岂不是不给别人机会实施那下作的计划?
她浅浅一笑,与霍去病道:“公子,我有东西落下了,想要回去一趟,去去就来。”
霍去病撇了她一眼,好似知道她要作甚,嘴角微勾,声音薄凉:“去吧。”
息禾心一紧,只觉被看透了。又见霍去病未曾阻拦,便“诺”了一声,起身退后几步,再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后,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见到采薇对厅内一个不起眼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而那婢女接到采薇的暗示,亦默默地点了点头。
见状,息禾暗自腹诽:真是做死。
这边,婢女环视宴席,目光在一位贵人身上定住——曹襄,公主之子,素来心思简单,性格冲动易怒,倒是一把合适的刀,便他了。
婢女微微一笑,端着茶具走到了曹襄面前,美丽的脸上露出讨好地笑:“公子,奴婢给您添些茶水。”
曹襄目光并没有放在婢女的身上,连应都没应一声,他握着酒杯,懒散的看着扭着腰肢的舞女,感觉甚是乏味,脸上兴致缺缺。
那婢女见曹襄看都不看她一眼,脸上似有些难看,悻悻离开,走得远了,还小声嘟囔着:“真是不解风情!”
息禾只去了一刻钟,便回到了霍去病身边老老实实地跪坐着。
时间慢悠悠的流逝。
台上的舞女已经换了一批,台下的乐师敲着密集的鼓点,舞女们的舞步快速踩着拍子,舞蹈越加明媚奔放,赏心悦目。
此时宴会气氛正好,息禾老老实实地坐在霍去病身边给他倒酒,一声不吭。
“砰——”
一声巨大的声响,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声源看去,只见矮桌被一掌拍成两半。
息禾扭头看着被拍成两半的矮桌,心中惊愕,又看看对方,心中更是深吸一口凉气——是曹襄。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桌子有板砖那么厚吧,他竟然一掌就将矮桌给拍断了?
这是多大的力气?曹襄这一巴掌打在人身上,怕不是得能把人拍死。
一力降十会,曹襄当初在上林苑便亲自承认自己不是霍去病的对手,那么霍去病又会是如何的厉害。
息禾不由抬眼将目光偷偷看向霍去病,她只见着他清晰的下颚线和滚动的喉结,哪怕坐在角落,他亦有着不可忽略的存在感,不少公子小姐目光偷偷地打量他。
如今他眼见着不远处的动静,却连眉眼都没有一丝变化,仔细观察,却能看到他眼里的一丝轻嘲。
见此竟让息禾感觉心底发凉,心里不由猜测今日发生的一切许是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若是真被她猜中,岂不是说今日她要做的事情亦是在霍去病的眼皮子底下。
想到此处,息禾的手亦生出了冷汗。
此时,卫不疑见曹襄在他的生辰宴上拍桌子,已然大怒,连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厉声喝道:“曹襄,你发什么神经?”
曹襄见卫不疑发怒,他反而就不恼了,开始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随后在众人不耐烦时,这才嚣张开口:“卫不疑,你治下不严,府中的奴隶竟敢在宴会上公然盗窃,你现在竟在问我发什么神经?”
他指着空荡荡的腰间,皮笑肉不笑的继续道:“我落座时,腰间的玉佩还在,不过半个时辰,它就自己长翅膀飞走了不成?”
卫不疑抱胸:“许是你自己将玉佩弄丢了,关我府上的奴隶什么事?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有人偷了你的东西不成?”
周围的众人,边吃瓜边与身边的好友窃窃私语。
“奴隶真有这般大胆?敢明目张胆的盗窃客人的玉佩?不会吧?”
“许是真的,曹公子身份尊贵,总不会随便污蔑一个奴隶。”
“可曹公子与卫公子向来不对付,宿有私怨,怕不是故意想让卫公子出丑。”
“倒也有这个可能。”
曹襄耳朵灵敏,听着众人的私语冷哼一声,拉出一个婢女:“这可是卫府婢女,便是她跟我告发有人偷窃了我的玉佩,莫我还能血口喷人不成?”
“你知道?”卫不疑看向那婢女,眼神摄人,寒声问,“那你得想清楚,到底是谁拿了曹公子的玉佩。”
婢女朝着贵人们行了礼,面上装作惶恐,语气却十分笃定:“回公子,奴婢刚才见着,是息禾偷窃了曹公子的玉佩,随后又离席销账去了。”
闻言,息禾笑了,同样嫁祸的手段用了两次。上次的事情并未闹大,这等丑闻只是在卫府传开,未损卫府半分名声。恐怕采薇亦认为是因为那事闹得不够大,这才没让她死,这才有今日出的这等昏招。她竟在卫府有客人的情况下,将府里的腌臜捅到了台面上来,倒是真把自己当个角了。
而这时,场上又响起了窃窃私语。
“息禾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我也觉得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改良造纸术的那个奴隶,也叫息禾,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这时候,所有的目光全都冲着霍去病的方向砸了过去,看向坐在霍去病身边的息禾。
那些目光含着恶意、好奇、轻蔑、冷漠,像一根根冰锥刺在她身上,明明是夏日,却仿佛让人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若真是一个胆小之人,此刻恐怕已跪在地上喊冤,而息禾却面上丝毫不变。
说来,采薇计谋倒是不错,她早与春敏合谋,今日只管将偷窃的脏水泼给她,就算在她身上搜查不出曹襄的玉佩,也会在她的房间里搜查到阳信公主的玉镯,坐实了她盗窃的事实。
内宅女子,心思果真不简单,一出手,就是奔着要她命来的。计谋且环环相扣,若非当初勾钺提醒,她也要废一番功夫才能查清原委。
卫不疑听到婢女胡乱攀扯,声音如同暴风雪般凌冽:“休要在这胡言乱语!”
“公子,奴婢没有胡说,息禾当初可是因为盗窃被夫人赶到了洗衣房当苦力,她手脚本就不干净。”婢女抬起头辩解道,“这件事府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既能偷窃一次,便会有二次,奴婢岂会诬陷她。”
闻言,旁边便有婢女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府上谁不知道她之前偷窃了夫人的首饰,有一就有二,手脚不干净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改得了的,就算如今她改良了造纸术,她偷窃之事也是她抹不掉的污点。”
“那可不是,定然是她!我刚也见着她中途鬼鬼祟祟的回了房间,怕不是去处理脏物去了。”又有婢女附和。
卫不疑听到婢女的窃窃私语,一时却愣住,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总算知道了为何当初息禾即便被庭杖也咬口否认,定是不想背负污名,盗窃这等罪名一旦坐实便会伴随一辈子。当初他为救她,只愿大事化小,不成想为她洗脱冤屈,难怪那日寻她时,她态度疏远。
想至此,卫不疑心中竟有些后悔。
这时息禾见卫不疑脸色变化,恐他说出对她不利的话,便先一步上前,让他稍安勿躁。卫不疑见状,知晓她是不信他能护她,正要说话,便见她对着曹襄行了一礼。
这一刻他知晓他与她的关系,似又更远了。
息禾目光从卫不疑身上移向曹襄,却看都没看旁边诬陷她的婢女,声音不紧不慢:“曹公子,我并未拿你的玉佩,若是不信,大可让人搜我的身,也可以派人搜我的房间,我问心无愧,自是不怕搜查。”
曹襄见息禾如此大胆,脸上挂起一抹冷笑:“你可知道我丢失的玉佩是何人所赐?”
“不知。”息禾摇头。
曹襄脸上收起冷笑,目光看她如一个死人,声音一字一顿道:“玉佩乃是陛下亲赐,若你偷窃,便是死罪。”
到了此时,曹襄其实已经回过味来了,今日怕是有人拿他当做筏子对付息禾这贱婢,当真是不知死活,敢算计他!只是他与这低贱的蝼蚁有仇怨,否则他定要揪出这幕后之人,让她知道敢利用他的下场。
息禾仿若什么也不知,看向曹襄,一副清清白白的模样,颔首道:“请吧。”
采薇见息禾竟如此愚蠢,不由偷偷的勾了勾唇。
一旁的存在感极弱的春敏,心中暗喜:这个贱人,今日怕不知道该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