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习武的如白亦迅捷从床塌上跃下,正欲取剑时,听得门外人声,“如评事,有人夜闯大理寺!”门外说话的是她下属,因事情紧急,才半夜赶来通报此事。如白亦边穿外衫,边问,“来了多少人?擒下了吗?”如白亦不问夜闯之人的目的,却只问有无擒下,显然她心知肚明,来人目的是为了杀麒麟布庄佟掌柜,而大理寺已然设下戒备。那一日,秦邵陌故意未追受伤的黑衣人,自然知道他会去而复返。大理寺明目张胆地扣着‘证人’,是在逼幕后之人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摇曳的烛火下,美人俏丽的小脸蛋被笼上了一层暖橘色的流光,平添了三分妩媚的撩人。
一头水润过的青丝垂下,水珠垂挂在发梢末,如若墨色瀑布下缀上了一层透亮晶莹的白珍珠,在盈盈一握的细腰间微微摇晃。
铜镜前梳发的如白亦,竟无半分留恋镜中自己俊俏的容颜,却是沉凝思索着什么。
如小苒取来巾帕为她堂姐擦乌发,笑道,“美人如斯,即见即倾心呐。”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如白亦看向镜中的堂妹,半斥半笑,“说吧,今夜留在我这有什么目的呀?”
小丫头咧着嘴,“真是逃不过如评事这双又好看又聪明的法眼。”
如白亦接过她堂妹手中的巾帕,自顾自擦起,静等小丫头把话说完。
“姐,你觉得霁非师兄如何?”
“三师兄?他见多识广,心思缜密,又是聪慧,再棘手的案子在他手中都能被他寻出端倪来。”
“我说的不是案子,说的是人!”
“人?人也很好。”
如白亦被问的有些蒙。
如小苒闪着锃亮的眸子又问,“那做我堂姐夫如何?”
话音刚落,如白亦斥道,“休得胡说!”
她起身自顾自走向床塌。
见此,如小苒迅速跟上,又说,“霁非师兄性格好,脾气好,我觉得呀,当夫君甚好。”
“你这丫头,越发口无遮拦了。”
“姐,你就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吗?”
“当然没有!我素来敬重三师兄,以后这种话不许乱说!”
闻声,小丫头沮丧地钻进了她堂姐的被子里,心想,她的苏子蟹又落空了。
“对了,小苒,你平日不要同晏名走的太近。”
“为何呀?”
如白亦思忖一瞬,心想,还是不要告诉她堂妹太多,便借口道,“你是要成亲的人了,自要避讳一些。”
小丫头点了点头,她素来是听这位堂姐劝的。
提起成亲,如小苒想起阎王去泗州已有月余,听她皇帝义父提及,估计还有月余才能回来。
这些日子不用受阎王的气,她自是过得欢快轻松,却也有些不安。
泗州山高皇帝远,不知秦邵陌此去顺不顺利。
此时,她又想起了伯爵娘子一案,她随如白亦查案去过几次伯爵府,都未见到伯爵娘子的鬼魂,浮鶎又远游了,小丫头也没机会遇到四皇子,这问明真凶一事就此耽搁到了现在。
“姐,你最近查入云阁有什么新线索吗?”
如白亦摇了摇头,“入云阁常年有妓子失踪,然而没有确凿的证据,实在不便打草惊蛇。”
妓子皆是贱籍,素来不受重视,若是大理寺因为妓子的失踪,无凭无据去问入云阁,必然遭人怀疑。
“那我女扮男装,帮你去寻一下入云阁里有没冤魂愿意透露点消息的。”
如小苒话音刚落,便听到身侧如白亦斥道,“你若是敢踏入入云阁半步,我便告知伯父好好罚你几鞭子!让你只能老老实实在床上躺到大婚之日!”
“呵呵,姐,别呀,我就开个玩笑。”
如白亦是怕了她这堂妹,那脑子里的鬼点子是一出一出的,调查入云阁之事万不能让她沾手!
这些年入云阁凭空失踪的姑娘实在不少。
多年办案的如白亦自有敏锐的直觉。
此事背后定有蹊跷,如此深的水,怎可让她堂妹涉险,更别说让她一个待嫁的小姐去妓院了,成何体统。
思此,如白亦又强调了一次,“听清楚了吗?”
小丫头撇了撇嘴,“知道啦,知道啦。”
两个小姑娘正准备就寝,忽听得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渐近。
多年习武的如白亦迅捷从床塌上跃下,正欲取剑时,听得门外人声,“如评事,有人夜闯大理寺!”
门外说话的是她下属,因事情紧急,才半夜赶来通报此事。
如白亦边穿外衫,边问,“来了多少人?擒下了吗?”
如白亦不问夜闯之人的目的,却只问有无擒下,显然她心知肚明,来人目的是为了杀麒麟布庄佟掌柜,而大理寺已然设下戒备。
那一日,秦邵陌故意未追受伤的黑衣人,自然知道他会去而复返。
大理寺明目张胆地扣着‘证人’,是在逼幕后之人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只一人,未擒住,他身手实在了得,我们埋伏的人都受了伤,霁大人也受了伤。”
“三师兄伤得如何?”
“无性命之忧,却也伤得不轻,请如评事速回大理寺。”
如白亦不再多问,迅速穿戴整齐,出门留下一句,“小苒你先睡吧,今夜我不回来了。”
小丫头愣愣地颔首,这番阵仗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虽关心霁非师兄伤势,却也不便此刻去大理寺添乱,只能先等到明日天亮再去。
……
如白亦赶到大理寺时,阮平决正在替霁非处理伤口,屋内还立着一人,户部侍郎沈志远。
“沈大人,师父,三师兄。”如白亦交手一礼。
阮平决停下手中,回眸道,“白亦你来了,若是没猜错的话,今日的夜袭人应是之前与武阳侯交手之人。”
如白亦走近,问,“师兄,我能看下您的伤处吗?”
霁非微微颔首,解开了晕染成殷红的纱布,男人白皙宽阔的半面胸膛随之漏出。
伤口狭长且深,若是再左移半寸,便是心脏处。
夜袭人出手极准又狠,若不是她三师兄身手不错,恐怕命丧今晚。
这样的伤口,极像麒麟布庄木窗框上的划痕。
如白亦检查时太过专注,全然未察觉她与霁非靠得极近。
小姑娘那微微呼出的余温堪堪落在了霁非肩颈处。
男人喉结微滚,侧过微微泛红的面颊。
这一幕都被静默在侧的沈志远看在眼里,执扇的手微微扇起,一双桃目久久落在俩人身上。
月余来,沈志远忙于户部大小事宜,今夜才得了些空闲,前来向阮大人打听伯爵娘子案的进展。
因关系他发小生父之死,沈志远对此案也颇为关心。
却不想赶上了今夜的一幕。
眼前如白亦正在替她师兄包扎,这平日里在他面前甚为拘谨的小姑娘,在她师兄面前倒是毫不避嫌,可见两人关系非一般。
思忖时,阮平决上前道,“沈侍郎,今日大理寺忙乱,让您见笑了。”
沈志远笑回道,“哪里,一直听闻大理寺戒备森严,果不其然!否则那身手如此了得的刺客怎能迟迟无法下手,只是这人敢闯大理寺,恐怕幕后之人身份不简单。”
转而,沈志远说向如白亦,“如评事,今日夜袭之人狠毒,你追查此案可得注意自身安全,并非不信你的身手,只是你师兄尚且受伤如此,若是今夜是你在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如白亦颔首,“多谢沈大人提醒。”
霁非在侧不紧不慢合上外衫,那双明锐的眸色微微一暗。
沈志远说话时的神情着实严肃又真挚,倒不是不信他有这么好心,只是觉得过于好心。
况且这位风流才子的名声在外,不是他师妹能应付得了的。
思此,霁非回道,“沈大人请放心,之前我在益州,未能帮到师妹查办此案,现在我已回来,自会替她分劳,不会让她有丝毫闪失。”
沈志远微微一怔。
他刚才说的那些关心如白亦的话不过是肺腑之言,却没想到激怒了这位大理寺少卿。
却也不便与他争执,只是谦和回道,“既然如此,那便甚好。”
如白亦完全没察觉两个男人话里有话,然则她师父阮平决却是一下了然于心,捻须含笑道,“今日不早了,老夫送沈侍郎回去吧。”
沈志远微微颔首,合上折扇一礼后,随着阮平决出了大理寺。
沈志远并未坐上马车,却是翻身上了他随从的马,害得他随从只能与车夫挤在了一起。
远见得他主子静默骑在马上,平日里悠然自得的姿态此刻却笼上了一层极罕见的阴沉。
随从不禁惶恐起。
沈志远不过是有些心烦而已。
他自认为是欣赏如白亦,还不至于为了她争风吃醋。
然则今日,见如白亦与霁非两人关系非同一般,竟有些无名业火。
沈志远摇了摇头。
真是疯了…
得好好醒醒脑子。
须臾后,他在相国府门前翻身下马,堪堪入了府。
刚入了自己院子,远见得他母亲伸长了脖子等在门口。
这位丰韵犹饶,眉清目秀的贵夫人见自己儿子走近,焦急问道,“不是说今日能早些回来吗,怎么这么晚。”
“回来时去了趟大理寺,这才耽搁了。”
沈夫人听后眉间略舒,忙将她儿子引到屋内紫檀木桌边,桌上为她儿子留了饭菜。
沈志远刚落座,执筷准备吃起,迎面弹出一张女子的画像,严严实实挡住了他的饭碗。
“礼部苏尚书家的嫡孙女苏宛馨,生得清丽,人又温和。”
沈夫人声情并茂地细细描绘了一番,她儿子一面悠然吃饭,一面配合着他母亲,或是点头或是应声,像是在认真听。
他母亲心知肚明自己儿子是在敷衍呢,嗔道,“我约了苏家小姐去寒月寺上香,你随我同去,知道吗?!”
“儿子知道了。” 沈志远一边漫不经心应着,一边吃起鱼。
见状,沈夫人忙说,“当心了!鱼刺多着呢!”
说话间,她仔细‘审核’每一处鱼肉,逐一挑出鱼刺后才又说,“如若你看不中这苏小姐,娘这里还有位顾小姐,兵部侍郎的妹妹。”
这位殷勤的母亲又亮出了另一张妙曼女子的画像。
沈志远也未细看,只是点头,“不错,不错。”
见此,沈夫人更是怒火,“你每次都说‘知道了’,‘好的’,‘不错’,可有哪一次是相中的!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见他母亲是真的生气了,沈志远急忙放下竹筷,弯了弯桃花眸,“母亲安排就是了,会相中的。”
沈夫人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唯独看女子的眼光太挑剔!
这么多年已是看了几十家小姐了,却没一个看中的,现在反落了个‘风流多情’的名声,如此下去,怕是以后再没好人家的姑娘敢接这门亲事了。
沈夫人越想越是着急,她儿子却是悠然继续吃起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