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用膳。”“哦。”裴荇居身上的气势迫人,哪怕只是微微沉脸,便也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庄绾忐忑,手指下意识地扒拉门缝。也不知为何,经过这次“叫家长”,她莫名底气不足,连跟他对视的胆气也无。“其实我没错。”过了会,她说。裴荇居挑眉,见她坐在那梗着脖颈说“我没错”,模样倔强得有些孩子气,竟觉得好笑。他果真笑起来。这一笑,车内气氛轻松了些。“我知道你没错。”来的路上他就听说了整个过程,是那些人出言不逊在先,以她的性子自是不会忍。
裴荇居视线缓慢扫过,堂内众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庄绾下意识地坐端正,秋檀和吕侍卫等人纷纷低头,唯独惊蛰也不知是少根筋还是天生骨头硬,跟擎天柱似的站得笔直。
裴荇居将众人的小动作看在眼中,一言不发。须臾,问门口的衙役:“府尹大人在何处?”
“大人说,要是裴大人来,让小的领您过去。”
裴荇居点头:“劳烦带路。”
裴荇居高大的身影一离开,堂内响起暗暗松气的声音。
不外乎别的,只因裴荇居沉脸的样子太可怕了,连惯来嚣张跋扈的蒋绥也怵他。
这种事,本就是女眷们口舌之争,并非要判出个是非对错。通常由中间人说和,各自道歉送些礼便也了了。
裴荇居来领人,京兆府府尹像模像样劝说两句“有错能改善莫大焉,别回去罚孩子”这种场面话。
说完,他意识到不妥,呵呵干笑两声。
裴荇居倒不在意,对他拱手,也说了两句“今日谢过,改日得闲饮茶”之类的客套话。
于是两个官场老油条和谐地出门。
到了大堂恰好遇到匆匆赶来的承恩侯。
承恩侯见到裴荇居,上前来也一通作揖:“裴大人,犬子与小女无状,还请裴大人见谅。”
“哪里,该是我向侯爷赔罪,裴某管束......”他顿了下,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直接道:“是裴某之过,明日必定派人送礼上门。”
“裴大人客气!”
“蒋侯爷深明大义!”
又是一番官场老油条的客套,这事便也算圆满处理了,紧接着各领各的人回去。
庄绾蔫蔫地跟在裴荇居身后。
垂头下台阶后,余光瞥见裴荇居的乌皮靴上了马车,她踌躇不前。
很快,他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你还想留在这吃茶不成?”
庄绾心头突地一跳,忙不迭提裙摆上马车。
马车里,庄绾挨着门坐,离裴荇居稍远,两人也不说话,气氛很是尴尬。
过了会,庄绾受不了这种气氛,弱弱开口:“我们现在回府吗?”
“先去用膳。”
“哦。”
裴荇居身上的气势迫人,哪怕只是微微沉脸,便也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庄绾忐忑,手指下意识地扒拉门缝。
也不知为何,经过这次“叫家长”,她莫名底气不足,连跟他对视的胆气也无。
“其实我没错。”过了会,她说。
裴荇居挑眉,见她坐在那梗着脖颈说“我没错”,模样倔强得有些孩子气,竟觉得好笑。
他果真笑起来。
这一笑,车内气氛轻松了些。
“我知道你没错。”来的路上他就听说了整个过程,是那些人出言不逊在先,以她的性子自是不会忍。
庄绾:“你不生气?”
“我为何生气?”
“我......给你惹麻烦了啊。”刚才还听他说明日派人去承恩侯府送礼。
“无碍,算不得麻烦。”他说。
很快,他又补充:“我与承恩侯本就政见不合。”
言下之意便是,多你这一桩不多,无须放在心上。
庄绾听了后,心情复杂。
她悄悄地、狐疑地打量裴荇居,捉摸不定他现在是演戏还是肺腑之言。
裴荇居捧着公文,头也不抬:“看什么?”
庄绾立即坐直:“那个......我突然觉得好饿,一会我能点只烤鸭吗?”
“......”
.
庄绾在布庄一战成名,京城贵女圈中一度流传着她说的那些话。
“看不顺眼就把眼珠扣掉......”
“若是不服就憋着......”
“若是不爽,不好意思,那你就去死吧......”
信国公府,梁锦羡听后笑得肩膀颤抖。
“她果然这么说?”
“千真万确!”小厮道:“小的听了传言,还去布庄求证过,布庄的绣娘说,庄小姐当日很是威风。”
“威风......”过了会,梁锦羡停下来,眸色微凝:“听说当日蒋绥也在场?”
“在在在,蒋世子还想捉庄小姐回去呢。”
沉吟须臾,梁锦羡道:“此事办得好,有赏。”
“哎!多谢世子爷!”
“另外,给我盯着蒋绥,一举一动务必禀报给我。”
“是,小的明白。”
小厮离去后,梁锦羡想了会,又忍不住笑起来。
“她越发地有趣了!”
.
布庄一战,庄绾对惊蛰刮目相看。没想到平日不苟言笑、清冷寡言的人应对这般机灵。
许是有共同打过架的革命友情在,从那之后,庄绾跟惊蛰的关系变得近亲起来。
为了感谢惊蛰和吕侍卫,庄绾亲自下厨做了顿美食。
惊蛰起初矜持,后来尝过一回后就再难拒绝了,索性跟立夏一样也帮着忙前忙后。
当然,庄绾没忘了裴荇居。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裴荇居狗归狗,但为人还是大气的。
她想。
是以,每天都会精心做一些甜食给他。
只不过这几日裴荇居忙于朝堂的事几乎早出晚归,庄绾也鲜少机会得见。她便将做好的甜食放在他书房桌上,次日再去收盘时,盘中总是干干净净吃完了。
裴荇居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方式,每日下职回来,都会先看看桌上的甜点。
庄绾做甜食很用心,不仅色泽好看,连取的名字也颇有特点。譬如软糯状的是为布丁,流状的是为酪,香脆之物是为酥。
若是从前,他无意吃食自然也不曾留意过食物的名称。可近日,却是有些期待每天不同的吃食来,甚至猜想,她今天又会做什么。
这样的改变在心里悄然发生,连裴荇居自己也不曾发觉。
直到这日,他下职回来得晚,屋内光线昏暗。他进门后下意识看向桌面,那里空空如也。
他顿了顿,问小厮:“今日庄绾可来过?”
小厮答:“大人,庄小姐未曾来过。”
裴荇居点头,心想,她应该会晚点才送来。
他走去盆边洗脸,之后又从架子上取了卷公文下来翻阅。
一卷公文看完,他下意识地伸手去够左侧吃食,不料摸了个空。
裴荇居怔了怔,抬眼去看窗外天色。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夜幕如薄纱笼罩庭院,万籁俱静。
默了片刻,他收起公文,取了本书来看。
只是,书没翻几页,又心tຊ不在焉停下来。
“来人!”
侍卫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吕淮人呢?”
“回大人,吕侍卫在木樨院,属下这就去喊他来。”
“吕淮在木樨院?他在木樨院做什么?”
“是庄姑娘请他过去的,说是办什么趴体。”
裴荇居蹙眉:“趴体是何物?”
“属下也不知,大人,属下这就去喊吕侍卫来。”
“不必了。”忖了忖,裴荇居放下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