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了一袋给他,我说:“路途遥远,钱财太多反而是拖累。”他看着我,愣了一下。“现在你倒会嫌钱太多了。”“嗯。”我一边应了,一边分了几个小份把银子分开塞到身上的兜里。塞好后,我非常理所当然地说了句:“剩下的银子,就存大人这里吧。”纪州年哭笑不得,破天荒地没挖苦我,只说:“这本身就是我的银子。”我笑了一下,这次应该比哭好看。“你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我到时候会找你要回来的。”纪州年定定地看着我:“我等你。”
我的脑袋空白一片。
这话真像晴天霹雳一般。
在开封府待着的这一个多月,看过不少亲人离世的悲伤,也跟着掉了不少眼泪。
可当厄运真实地降临在自己身上,我却只觉得不真实。
却又悲痛不已,心乱如麻。
我当即就没站稳,水桶也丢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人连忙扶我起来:“小公子,千万要珍重啊。”
我手脚发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只能一句一句地说“多谢。”
谢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那人匆匆走了。
我头脑一片空白地坐在石凳上。
又有人匆匆而来。
“我送你回禹杭吧。”
我应声抬起眼,是纪州年。
他应该是刚下朝,
朝服都没脱就来了。
我虽然心神大乱,却也知道一品大员擅自离岗事情的严重性。
可等他告了假,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我说:“多谢大人好意,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此时我才想起要去收拾行李回禹杭。
我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是漂浮的,走不到实地上。
“戚璃。”纪州年这时候叫起我的真名来。
我回了头,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和饱含担忧的眼睛。
这人就算这幅表情,也还是那么好看。
我勾了下嘴角:“我没事的,大人。”
他显然不相信。
他走近了些,近到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脸色苍白的自己。
都要哭出来了,却还牵强地扯出丝笑来。
那么难看,难怪他不相信。
他声音沉沉的:“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
我鼻头发酸,感觉眼泪都冲上了眼眶。
一开口我就憋不住眼泪了:“大人,给我些银子吧,我路上用。”
虽然平日里总和纪州年纠结于月俸多少的事情。
但是真有需要,他出手也不小气。
他给了我两大袋碎银。
我还了一袋给他,我说:“路途遥远,钱财太多反而是拖累。”
他看着我,愣了一下。
“现在你倒会嫌钱太多了。”
“嗯。”我一边应了,一边分了几个小份把银子分开塞到身上的兜里。
塞好后,我非常理所当然地说了句:“剩下的银子,就存大人这里吧。”
纪州年哭笑不得,破天荒地没挖苦我,只说:“这本身就是我的银子。”
我笑了一下,这次应该比哭好看。
“你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我到时候会找你要回来的。”
纪州年定定地看着我:“我等你。”
那认真地眼神像是要保存住这一刻的我。
我低下头,刚刚忍住的眼泪又顺着鼻子滑下来。
我伸手揪住他的衣角。
最后轻轻开口:“好。”
……
从京城到禹杭,我花了将近十五天。
我将存下的全部月俸花来雇了位车夫。
这还有些不够,幸好找纪州年要了些银子。
我一面不信爹爹真的出了事,一面又慌乱、愧疚不已,自己没有赶上给爹爹守灵。
站在府门口,已是更深露重之时。
我顿时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明明那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
戚府门口挂着白灯笼,在夜里亮着幽幽的冷光。
满目的白。
又暗却又刺眼。
我的眼睛一阵疼痛。
我浑身都失了力气,无力地叩了叩门。
不一会儿,李管家来给我开了门。
他探出头来,看到是我,有些如释重负:“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和大少爷等了你好些天了。”
我的脑袋还空茫着,看到他,呆呆地叫了声:“李叔……”
“小姐,你快些进来吧。”
见我还呆愣着,他连忙拉我进了府。
一开口,我就有些哽咽:“李叔,我爹他……”
李管家在我们家待了四十多年了,从阿爹年少时就在府上。
这么多年,看着阿爹娶妻生子,看着我和大哥长大。
虽不同姓,但说是亲人也不为过了。
李管家的眼眶立马红了:“小姐,你快去灵堂见老爷最后一面吧。家里为了等您回来,一直没有封棺。”
我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我感觉我浑身都颤抖起来,好不容易才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知道了。”
步伐像是踏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落不到实处。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终于来到灵堂。
平日里暖黄的烛火光被白灯笼罩着,又冷又空茫。
阿娘看到我,又急又气。
“你呀!你怎么才回来啊!”
阿娘要出现在我脸上的巴掌被大哥拦住了。
“娘,你别怪小妹。京城到禹杭路途遥远,这一路必是舟车劳顿。”
阿娘看了我一眼,又掩面哭起来,走到阿爹棺材前烧纸去了。
我愣着,听见大哥说:“小妹,你和我出来一下。”
我机械地抬脚,和大哥出去了。
屋外,大哥看着我,目光里带着痛:“小妹,这是阿爹,留给你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