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死物,连我外孙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可他已经战死沙场,往后余生,你都要守着空荡荡的宅子过活,何其不易。”容太师叹着气,微红了眼睛。言外之意——这都是给宋非晚的补偿。作为当事人,宋非晚垂着头,尽显伤心之意。可是她的心中,早就乐开了花。不用伺候公婆,不用给夫君低伏做小,不用生儿育女。宸王府那么大个宅子,她一个人住,还能动用萧御的大笔遗产……有什么不易的啊?简直美翻了好吧!
此言一出,李氏眼神一冷。
宋非晚亲自拿出一枚雕工精致的长方形木盒,走到了容太师面前,将盒子呈上:
“此乃晚辈为您手抄的经书,望您平安宁祥,青山常在。”
李氏差点忍不住笑,暗讽宋非晚小家子气。
容太师是何等人物,你给他送手抄经书这么寒酸的东西?
更何况,他作为文官中的泰斗,书画皆是一绝。
拿这东西出来,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么?
她满怀期待容太师露出兴趣缺缺之色,好借机嘲弄宋非晚几句。
没想到……
容太师伸手将盒子接过,拿出了里面的书册。
看清封面上的字后,他眼睛霎时一亮,赞叹道:“好字!”
紧接着,他把封面翻开,往后读了几页。
越看,便越欣喜。把目光从书页上扯起时,还有点恋恋不舍。
他注视着宋非晚,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字迹明晰,力透纸背,有棱有角,风骨甚佳!”
“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十八岁,对不对?”
宋非晚谦顺地答道:“再有两月,便满十九了。”
容太师:“才十九!容桓及冠那年的字,写得都没有你好!”
一旁的容桓蹙了蹙眉头,容嘉屹的目光也幽邃了些许。
至于容安宁,眼里的错愕都快溢出来了。
容太师显然是爱极了宋非晚的字,把经书翻来覆去地看,还朝着容桓招手:“来,你也来看看!”
容桓无奈扶额。
他四十有余,已经是当朝宰相,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爹,宋小姐已站了许久。”
容太师这才回神,笑眯眯地同宋非晚说:“好孩子,快快回去坐着吧。你即将嫁给宸王,往后咱们也是一家人了。”
容贵妃已经给宋非晚赐了婚,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会再有人质疑宋非晚与萧御的关系。
“多谢容太师。”
“不必客气,你直接唤我一声外祖父吧。”
容安宁不高兴地说:“祖父,她还不是宸王妃呢,这于理不合!”
容太师皱眉:“就算不成婚,小辈管我叫声外祖,也无甚不可。”
容安宁不服气,还要再辩,被她兄长容嘉屹用眼神制止了。
李氏望着这一幕,心口简直被震惊怨愤填满。
自己送的名贵茶叶,容太师只是出于礼数夸了一句,就放在一旁没再看过。
宋非晚送的破经书,他却爱不释手!
字真写得有那么好看?
压抑住不甘,李氏微微探着头笑道:“听太师这样一说,臣妇都好奇了。”
容太师炫宝似的把经书递过去:“你看看。”
李氏接过,翻了两页,下意识皱眉,又马上舒展。
捧着经书,她看向宋非晚,装出一副惊叹的模样:“你的字进步好大,我都认不出来了。定是这段时间勤学苦练了吧?”
在场之人,都听出了她的暗示。
容安宁满是敌意地盯着宋非晚:“你确定这是你抄的吗?”
宋非晚:“自然。赠与外祖之物,我岂能假手他人。”
她的态度平静、从容,倒让容安宁产生了一缕错怪她的感觉。
“可是一个人的字迹,怎会轻易改变?”
“有心便能办到。”宋非晚看向容太师,等他决断,“还是外祖想让我当场写一幅字看看。”
容太师凉凉地扫过李氏的脸,后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虽然老夫很喜欢你的字,但今日你是客人,不能让你劳累。你亲手抄的这册经书,老夫会好好保存的。”
此言等于是为宋非晚证了名,容家其他人不管是否甘愿,都不再有异议。
唯独李氏,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讲不出话。
宋非晚冲容太师感激一笑,暗道,容家这些人,可比宋家明事理、识时务多了。
字迹这东西,想拆穿太容易,她没必要撒那么拙劣的谎。
送礼是门学问。
来之前,她也考虑过送茶、送酒、送亲手所制的香。
但容贵妃宫里熏香刚出过事,入口的东西也要慎之又慎。
手抄一份经书,既诚心,又稳妥。
字迹能入容太师的眼,纯属意外之喜。
因这份经书,宋非晚和容太师之间的关系被拉近了许多。
容太师提起萧御时,语气难掩伤痛。
“宸王不仅是我的外孙,更是我最得意的门生,英年早逝,实属令我哀恸。如今能见到他成家,我的憾事少了一桩。”
宋非晚露出恰到好处的神伤,致歉道:“外祖,之前是我过于冲动,毁了您的寿宴,实在对不起。”
容太师摇头:“这些年你也受苦了,外祖不怪你。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宸王那孩子也在天上挂念着你,往后万不可再做傻事了。”
宋非晚:“晚辈谨记您的教诲。”
容太师又叮嘱了她几句,抬了抬手。
有两排下人抬来十数个箱子,放在地上。
箱子打开,顿时满室珠光宝气,金辉银烁,晃花人眼。
除此之外,有两个匣子里面,还放着数张房契、地契。
李氏顿时顾不上郁闷,站起来吃惊地问:“容太师,这是?”
“给我外孙媳妇的见面礼。”
李氏脱口而出:“那也用不上这么多啊!”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连忙闭上了嘴。
容太师没恼,看向宋非晚,只是那幽深的目光,明显是在透过她,缅怀萧御。
“这些死物,连我外孙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可他已经战死沙场,往后余生,你都要守着空荡荡的宅子过活,何其不易。”容太师叹着气,微红了眼睛。
言外之意——这都是给宋非晚的补偿。
作为当事人,宋非晚垂着头,尽显伤心之意。
可是她的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不用伺候公婆,不用给夫君低伏做小,不用生儿育女。
宸王府那么大个宅子,她一个人住,还能动用萧御的大笔遗产……
有什么不易的啊?简直美翻了好吧!
都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她哪好意思再收容太师给的东西。
于是她诚挚地拒绝着:“外祖,能嫁给宸王殿下,已经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我真的别无所求了。”
容太师却比她更坚决:“不行,你不收,是让外祖于心不安吗?好孩子,成亲是大喜的事,别让外祖不高兴。”
宋非晚:“这……”
她真的不想收。
容桓见状,和他夫人也开口劝她。
就连一直沉默的容嘉屹都表了态:“的确不是贵重东西,宋小姐莫要推辞了。”
宋非晚没办法,只好点了头。
不过她暗下决心,这份情,往后她会成倍地回报容府。
容太师终于心满意足,承诺道:“非晚乖囡,你只管放心地嫁。只要容府在一天,就会护你一天。”
说完,他还凉凉地瞥了李氏一眼。
宋非晚起身,郑重地弯腰行礼:“多谢外祖!”
李氏意识到容太师的敲打,脸色发白,满腔愤恨,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容太师毕竟年岁已高,脸上现出疲色。
容桓做主送他去休息,怕宋非晚和长辈相处不自在,还让同是闺阁女子的容安宁,领着她去花园里逛逛。
结果刚走至花圃,便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