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淘淘睡了个深长的午觉出来,见三个大人都在客厅聊天,而厨房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跟陈淑洁打了个招呼,就拿着杯子借口去接水,溜进了厨房。苏淘淘家的厨房本来就不大,季遥大高个往里头一站,显得空间更小了。“真牛啊,来我家打工呢。”苏淘淘嬉皮笑脸,她睡饱了,精神抖擞,心情也好。季遥撇过头,见她还是穿着去年那套老旧的法兰绒睡衣,头发胡乱在头顶扎成个揪揪,眼角糊着不明物体。“你去洗把脸。”季遥说。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被摁下快进键。
每天都是出门上学放学回家的复制粘贴,无风无雨,唯二算得上新鲜的事:第一,苏淘淘和季遥成年了,学校给所有满18岁的同学举办了仪式,他们一起站到大讲台上,念完了肉麻的宣誓词,这是他们两个长大成人的标志。
另一件事,郭思睿和冯秋分手了。
苏淘淘之所以第一时间知道这事,是因为那天正好轮到她值日,她留的晚,提着拖把去卫生间洗的时候,听见了隔间里的呜咽,还有红着眼眶推开门的冯秋。
苏淘淘挺不会安慰人的,但某种责任感驱使着她,叫她不能一走了之。她请冯秋喝了奶茶,并且陪她一起回家。
冯秋一路上哭哭啼啼,苏淘淘第一次见人有这么多眼泪,她都怕她哭干了。
“可是,为什么啊?”苏淘淘迷惑不解,在她看来,郭思睿和冯秋已经算学校里的模范情侣了,大小算个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连家长都默许了,还有什么能拆散他们?
冯秋摇摇头,其实她也不清楚。早上七点郭思睿就打电话给她,吞吞吐吐含糊其辞,最后在她的催促下吐露实情,说突然觉得自己不喜欢她了。
冯秋听完都愣了,她也问他为什么。郭思睿痛苦又挣扎,坦言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一个特别寻常的清晨,他从睡梦中醒来,坐在床上发呆,视线落在墙壁上贴着的照片——那是他和冯秋的第一张合影,忽然感到心里过分平静,一丝波动也无。
没有想念,没有欣慰,没有喜悦,他看着曾经让他心动不已的女孩,只感觉到麻木。
他们认识了太长时间,彼此依存,过分的亲密提早透支了爱意,亦或是他们以为的爱本来就有时效,现在不过是到期了。
郭思睿想要分手的心万分决绝,他不愿意再尝试找回感觉,冯秋怎么哭怎么闹,他除了对不起,别的什么都没说。
冯秋泪眼婆娑望着一脸震惊的苏淘淘,执起她的手,真诚以告:“你看,男人就是这么靠不住,我们还是要靠自己。”
她小小年纪就勘破了如此真理, 苏淘淘觉得了不起。
放寒假前,苏淘淘拿到了自己的期末成绩。不温不火的,没那么差也没那么好,数学依旧在平均线上挣扎,文科发挥也是平平。这个分数连赵文晓都丧失了点评的欲望,照例训斥几句,又强调了未来一年的重要性,就放手随她去了。
年三十的下午,陈淑洁带着季遥准时出现在他们家门口。
两个大人自去年吃过一次饭后tຊ,关系突飞猛进,直接进阶成好闺蜜。陈淑洁没事就爱找赵文晓出去玩,爬山逛街还出去旅游,偶尔带着她购物,赵文晓虽然不如陈淑洁大方,但眼光比她好,帮忙挑的衣服鞋子比陈淑洁自己买的好看多了,还提供了满满的情绪价值。
人到中年还能交到新朋友,赵文晓是没想到的。因为跟陈淑洁玩得好,她对季遥也颇有好感。原先对他们家颇有偏见,如今竟然觉得死了爹的孩子也挺不错,起码懂得担当,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什么脏活累活都主动干,而且从不邀功。
赵文晓屡次夸奖陈淑洁把儿子养得好,说苏淘淘就是被苏黎明宠坏了。
陈淑洁倒是对苏淘淘印象不错,开玩笑说要不让苏淘淘做她儿媳妇。这话赵文晓听进去了,大晚上跟苏黎明讨论,“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苏黎明年底工作忙,还得帮家里大扫除,困得找不着北:“还能有啥意思,随口乱说的呗。”
赵文晓不这么以为,问苏黎明:“你觉得季遥那孩子怎么样?”
苏黎明奇道:“你不是嫌他们家庭不健全吗……”
“那是以前,以前不熟呀。”赵文晓琢磨着:“我看季遥那孩子是挺不错,你看他每次往我们家跑,办事多么利索周到,一看就是天生的,他们家哪教的出这样的孩子。”
苏黎明一想也是,季遥经常被陈淑洁派来跑腿,不是帮忙送酒,就是来苏淘淘家拿东西回去,回回来都不空着手,有时候还带两束花送给赵文晓,说是路上看见的,觉得她喜欢就买了。
女人不管多少岁,对浪漫总是无法拒绝的,赵文晓收了花,立刻插在家里最显眼的花瓶里,拍了几张照发在朋友圈,配文:小帅哥送的花。
苏黎明嗤之以鼻,觉得这小子用心险恶,看似对大人恭敬体贴,实际肯定是另有打算。同是男人,这道理他能不明白?
所以今年陈淑洁带着季遥来的时候,苏黎明没打算放过这小子,他笑嘻嘻把季遥叫到厨房,要他打下手。
“活虾会处理吧?摘虾头除虾线这些会吧,我们家淘淘只吃弄干净的虾,别的不吃的。”
苏黎明话里有话,季遥怎么会听不懂。他面上淡淡笑着,点头应下,随后戴上粉色的围兜站到水池前,矜矜业业处理食材。
苏淘淘睡了个深长的午觉出来,见三个大人都在客厅聊天,而厨房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跟陈淑洁打了个招呼,就拿着杯子借口去接水,溜进了厨房。
苏淘淘家的厨房本来就不大,季遥大高个往里头一站,显得空间更小了。
“真牛啊,来我家打工呢。”苏淘淘嬉皮笑脸,她睡饱了,精神抖擞,心情也好。
季遥撇过头,见她还是穿着去年那套老旧的法兰绒睡衣,头发胡乱在头顶扎成个揪揪,眼角糊着不明物体。
“你去洗把脸。”季遥说。
苏淘淘磨磨蹭蹭不肯去,捧着杯子靠在一边看他洗鱼虾。
季遥手法熟练,干脆利落,沾了一手腥味也没任何不快,苏淘淘暗自佩服:“你都跟谁学的啊,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说你不大会做饭?”
“后来就会了。”季遥淡淡道:“不然我妈天天吃外卖,不健康,都是地沟油。”
苏淘淘倒吸一口冷气:“季遥,你知道你现在说话多像我妈吗,你未老先衰啊!”
季遥笑笑不接话。
苏淘淘又没事找事杵了会,杯里的水都见底了,横竖又找不到事做,走不想走,留着又少了借口。
季遥瞟了她几眼,算是把她看透了。
“你过来帮我个忙。”他努努嘴:“帮我把袖子薅上去,老是往下滑。”
“好嘞!”苏淘淘精神一振,搁下杯子就凑上去,伸手帮他叠袖口。
“你怎么这么白?真可恶。”她边往上薅,嘴里边抱怨,季遥笑了:“我脸黑。”
“可身上白啊,脸黑不算。”她退开几步,抱着手上下瞄他:“你其他地方也白?”
说完两个人皆是一愣,季遥眼皮子一掀,也不避讳:“怎么,你想看?”
“不不不……我……”苏淘淘脸唰一下红了,转头就溜出了厨房,碰一下关了卧室的门,一直到晚饭才出来。
今年的年夜饭菜色跟往常不一样,除了赵文晓拿手的那几道,季遥也被迫发挥了几下,炒了两盘菜,都是加满青椒红椒的爆炒,跟苏淘淘家往常吃的不一样。
苏黎明嘴上苛刻,说这菜油放挺多,是不是不健康,但吃是没少吃,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夹。
赵文晓平时注重养生,他吃少油少盐的菜几十年了,嘴里淡出鸟,偶尔来点重口味,觉得胃口都好了。他吃的高兴,免不了要喝几杯。苏黎明开了瓶酒给自己倒,突然想到季遥。
“小子,来点?”他朝季遥晃晃瓶口。
陈淑洁并不阻拦,沉静地望着儿子,倒是赵文晓觉得不大好,扯了扯苏黎明:“人家还小,你干什么呀……”
“不小了,都18了,过几年二十出头,都能娶媳妇了。”苏黎明嘴上没把,乱开玩笑,苏淘淘只觉得丢人,埋头吃自己碗里的菜。
季遥则端起杯子,朝苏黎明笑:“那我陪叔叔喝一杯。”
“好!”苏黎明不知多高兴,他就给季遥倒了一丁点自酿的杨梅酒,怕他不胜酒力,结果季遥没几口就喝完了,脸上毫无波动,连红晕都无。苏黎明胜负欲起来了,招呼他再喝点,两个男人接连喝了好几杯,饭桌上也热闹起来。
苏黎明喝多了话就密,情绪逐渐激昂,开始指点江山大聊政治,季遥眼里含笑侧耳倾听,时不时跟他碰杯,并不多话。
苏淘淘坐在他对面,偶尔抬眼看他,季遥一晚上都没怎么理她,他好似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喝到后旬才终于有些上脸,面颊红扑扑的,眼眸亮晶晶,笑容无比动人。
苏淘淘心脏砰砰跳,不敢再看,找个借口说吃饱了,就下了桌子回到了房间。
她在房间里听了会音乐,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我能进来吗?”季遥声音沙哑,在门外轻轻发问。
苏淘淘开了门,见他靠在门楣上,一手扶着额,脸上有了几分醉态,说出的话也像撒娇:“你爸太能喝了,我扛不住,来你房间躲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