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元儿。他眼泪满溢,微颤的手从牢门里伸出来,抚在了她的脸上。粗糙的手摩挲着,将她脸上的泪擦拭掉,两人就这样静静对望,一时失语。他没想到她还活着。自从他入狱,就没一天是不担心的。半年时间,数次审讯,他已经是遍体鳞伤,可他不怕疼,也不怕死。他怕唯一的女儿逃不出恶人的手掌心,怕她逃出去是送死。是他连累了所有人。“爹,你好不好?”宋妙元泣不成声,心绞痛的厉害。宋元柏点头,却没说话。
多日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洪水猛兽,将她的理智一点点吞噬。
她快步走近,径直跪了下去。
“爹爹。”
声音很小,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昏暗中,宋元柏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浑浊疲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细细的看了许久,眼神巨变。
“元……元儿……”
他喃喃的唤了一声,颤抖的声线里掺杂着道不尽的激动,“是元儿么?”
宋妙元跪在牢门外,狠狠地点了点头。
是。
是元儿。
他眼泪满溢,微颤的手从牢门里伸出来,抚在了她的脸上。
粗糙的手摩挲着,将她脸上的泪擦拭掉,两人就这样静静对望,一时失语。
他没想到她还活着。
自从他入狱,就没一天是不担心的。
半年时间,数次审讯,他已经是遍体鳞伤,可他不怕疼,也不怕死。
他怕唯一的女儿逃不出恶人的手掌心,怕她逃出去是送死。
是他连累了所有人。
“爹,你好不好?”宋妙元泣不成声,心绞痛的厉害。
宋元柏点头,却没说话。
不说她也知道。
这里鼠疫横行,不见天日,他怎么可能过得好。
想到这些,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娘亲……娘亲呢?”
宋元柏闻声愣了一下,眼底泛开淡淡的酸涩,这表情让宋妙元心头忽然闪过一瞬的不安。
“娘怎么了?”
她心头微颤,然后便看见宋元柏往更深处看了一眼。
一瞬间,她侧眸看去。
地上的干草湿漉漉的,散发出难闻的枯草味,甬道深处,黑暗将一切吞噬,甚至看不到人影。
楚鹤川取出一个火折子,塞到了她手里。
去吧。
他拍拍她的肩示意。
脚步沉重,身子也跟着有反应,她挪动着往前,越走就越难受。
火折子吹亮,火苗将周围笼罩住。
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不。
这身影比她印象中消瘦太多了。
阴暗的角落,江兰躺在地上,无力的蜷缩着。
身上的囚衣很脏,是血和汗混在一起的颜色,已经完全干了,颜色暗沉可怖。
宋妙元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声泛滥。
怎么会这样。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江兰掀开眼皮扫了一下,但只是转瞬而已,她又艰难的阖了上。
那双眼睛,空洞无神。
宋妙元愣了半晌,眼瞧着江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攥住了牢门。
“谁?”
她睁着眼,却完全看不分明。
微弱的火光在她眼前映照,映入她的眼里,仍旧是模糊一片。
宋妙元将火折子举上前,她的脸完全显现了出来。
疲惫,皱纹,伤痕。
遍布脸的每一个角落。
心在抽痛。
她上前,抚住了她的手。
江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撤了撤,双目毫无目的的四下看着。
她的眼睛……
宋妙元伸手,在她眼前摆了两下。
毫无反应。
表情巨变,眼泪断了线一般掉落,她强迫自己静声,把眼泪擦干。
“娘,是我。”
低喃的声音犹如耳语,酸涩沙哑,在江兰耳边晃荡,她的手猛地攥紧牢门,疯狂的摇头。
“不可能。”
“不可能……”
元儿已经出去了,在外面好好的活着,一定生活的好。
她不会在这里。
“不,你想骗我?”
“我不知道她的下落,我不知道……”
“我的女儿,是被你们给害死的……”
担心暴露,她疯狂解释,着了魔一般低声念着,宋妙元跪地凝望,心痛到极点。
“真的是我。”
“娘,是鹤川带我来的。”
熟悉的名字入耳,江兰动作一滞,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宋妙元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眼泪混合着汗液在手心凝聚,“您摸摸,是不是我?”
带着血痂的指腹在她脸上滑过,沿着她的眉眼一寸寸下移,摸到她的鼻梁,她的唇。
江兰咧开嘴,脸上却没有半点笑的表情。
“我的元儿……瘦了好多。”
这话一出,宋妙元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
隔着木栏,两人紧紧的拥在一起,明明只有半年未见,却像是分离了半生一般。
江兰的手在她身上抚过,透过薄衣裳,清晰的摸到了她背上的伤痕。
她的女儿,即便是在牢狱之外,也不好过。
感觉到娘亲在哭,宋妙元将她的手抽回来,紧紧握了住,“我没事,你不要哭。”
比起这牢狱里的痛,她受的那几十鞭子根本不值一提。
“娘,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等我救你们出去。”
她吸吸鼻子,哭起来时像儿时撒娇那样。
江兰松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不要。”
“你好好活着,娘就知足了。”
“元儿,别做傻事。”
宋妙元含泪摇头,眉眼间的痛楚交杂,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她心下一紧,回眸看了一眼楚鹤川。
该走了。
“别在此处逗留,快走。”江兰忍痛推开她的手,自己也退了回去。
宋妙元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几日。
还有几日就要行刑。
她这一走,恐怕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腿上好似钉了钉子,无法动弹。
侍卫越来越近,楚鹤川只能上前拉她,将她推了出去。
那队人转角之前,火折子的光影突然熄灭,天牢大狱再一次重归黑暗。
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没了任何声迹。
天牢门外,宋妙元被拽着上了马车,车帘散下,遮了个严实。
她不甘心的想要去掀开,却被楚鹤川攥住了手。
回眸,对上他担忧的眼神,她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好难受。
胸口处好似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曾经的将军,为国杀敌,三胜匈奴,封疆西北。
如今却被困在那方寸牢狱。
曾经的1才女,琴艺绣艺天下无出其右,手指被夹断,眼睛也瞎了。
为什么?
宋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般的屈辱?
她恨,恨康王,恨诬陷宋家,眼睁睁看着宋家落败的所有人!
那些贪图享乐之人,坐在朝堂上,受百姓供奉。
为百姓浴血沙场之人,却身陷牢狱,被万民唾弃。
这是什么道理?
不能死。
他们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