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肃州李家的独子李执虚因参与私税一案,被关押在天牢,不日便要问斩。李家百年世家,祖上有开国之功,眼下李家的老太君联合了大雍世族,上奏废太子,不然便要死在太和殿外。为平息李家怒火,安抚旧臣,朝臣提出将公主下嫁李执虚的独子。而他们选了你。看到这里,姜容音的手一抖,信纸险些落下。李执虚的独子,可是个常年卧病在床,久病不愈的药罐子。也是因为身体不好,他性情更是古怪,动不动就要打死人。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昏暗下来。
姜容音醒来的时候,姜昀已经坐在她的书桌旁处理折子了。
她起身,庆幸自己已经看完了舆图,让宝银还了回去。
听到声音,姜昀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姜容音。
“过来。”
姜容音刚穿上鞋子便听到了姜昀的这句。
她抿唇,缓步走过去。
走到桌子旁,姜昀伸手拉住她:“你这课业做的,乱七八糟,还好意思跟孤说你去学知馆?”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
姜昀笑起来的样子,确实有几分迷惑性。
这副样貌,世间少有。
不笑时,是凌冽的冬雪,带着冷意和压迫。
笑起来,便是消融的冬日,一瞬春和景明。
姜容音看着自己昨日迷迷糊糊做的课业,别过了目光。
她当时心里想着事,写的乱七八糟,没曾想,竟是被姜昀看到了。
“心虚了?”
姜昀看到姜容音默默地转过去头,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以盛淮安的性子,要是看到你写成这样,怕是又要把你留在学知馆。”
说完后,姜昀让向明搬了一把椅子进来。
他让姜容音坐在他身边,重新写。
姜容音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还管上自己的课业了?
姜昀看着她低头写着东西,刚刚看折子带来的烦躁,好似一下就消散了。
女娘乖巧的坐在那,簪花小楷写的很是精致。
姜昀唇边也不由得露出一笑。
其实他不会拘着姜容音去学什么。
虽然说,知道得越多,心中就越会生出不一样的心思。
可是姜容音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将来有了孩子,交给她抚养,总不能大字不识一个吧。
“殿下,有急奏,陛下在勤政殿等您。”
正想着这些事情,向明站在门口,说了一句。
姜昀起身便要离开,姜容音抬头看他。
“晚些孤来检查,不许乱写。”
他沉声警告一句,姜容音点了点头。
她哪有乱写。
只不过,这一夜,姜昀没再回来。
听宝银说,勤政殿召见了不少大臣,那灯,一整晚都没熄灭。
想来还是跟江南的私税案脱不了干系。
姜昀身为储君,还是主审官,自然是要盯紧。
姜容音也不关心这些事情,眼下她该担心的是自己怎么跑出去。
这天,姜容音刚从学知馆散学,便见宝银走过来。
她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到了光华殿才递给姜容音。
“柳儿说,这是秦公子给的。”
听到这句,姜容音顿时瞪大了眼:“怎么能收他的东西呢?”
姜昀三番四次的试探,都是因为秦时言。
姜容音这时收了秦时言的东西,是不要命了吗?
“公主别担心,柳儿说,她是在买糕点的时候,糕点铺子的老板给她的,秦公子没出现。”
“信在糕点的夹层里。”
宝银连忙解释一句,姜容音握着食盒,叹了一口气。
“去把门关上吧。”
姜容音避了秦时言那么多次,只是没想到,他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给她传信。
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食盒被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盘精致的糯米糕。
她伸手拿起一块,掰开了糕点。
糯米糕里塞着一张折叠整齐的信。
姜容音拿着那封信,心中泛起几分苦涩。
她和秦时言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情窦初开是因他,少女心事也是因为他。
她知道自己今后要嫁给他,而秦时言待她,也是极好的。
所以在宫中的日子有多难熬,姜容音都想着,只要及笄后,成了婚,这些苦都不算什么。
有时候秦时言还会借着入宫的机会,托人给她带各种东西。
他知晓姜容音所有的喜好,更愿意花心思来逗她开心。
他们曾经,是那么好。
宝银看着姜容音有些红的眼眶,也跟着难过起来。
姜容音缓缓拆开那封信。
吾爱阿音,展信舒颜。
我知你如今处境艰难,更知姜昀不会轻易放手,却还是要冒险传信于你。
江南私税一案,姜昀手段狠辣,得罪了大雍不少世家。
其中肃州李家的独子李执虚因参与私税一案,被关押在天牢,不日便要问斩。
李家百年世家,祖上有开国之功,眼下李家的老太君联合了大雍世族,上奏废太子,不然便要死在太和殿外。
为平息李家怒火,安抚旧臣,朝臣提出将公主下嫁李执虚的独子。
而他们选了你。
看到这里,姜容音的手一抖,信纸险些落下。
李执虚的独子,可是个常年卧病在床,久病不愈的药罐子。
也是因为身体不好,他性情更是古怪,动不动就要打死人。
前面娶的四位夫人,不是自缢,就是自戕,要么投湖,要么跳崖。
谁都不敢再给李家说媒,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姜容音身上。
姜容音握紧手,继续看下去。
秦时言说,姜昀好似也默许了这件事,只等李家来京城。
他不想姜容音的一辈子毁在这些人手里。
他说阿音,你必须离开京城。
不仅要跑,还要跑的远远的。
燕射宴时,秦时言会安排人,让姜容音装作被野兽吃掉的假象,而后再带她离开。
信纸的最后,秦时言说,他若出面,姜昀必定能察觉到。
所以他留了接应的人,还准备好了银两地契,最重要的是,一个全新的身份和贯籍册。
‘吾爱阿音,时言食言,未能救你脱离苦海,是我之过。’
‘我知道,也明白,从你在箭亭避开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可能了。’
‘如今我已有婚约在身,断然不能让你再背负骂名,你唤了我十年的哥哥,这一次,就当是做哥哥的,唯一能tຊ替你做的事情,不要拒绝,不要愧疚。’
姜容音眨眼,一滴泪落在信纸上。
‘往事堪堪亦澜澜,前路漫漫亦灿灿,愿你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前行坦荡,无我也好。’
一封信读完,姜容音已经泣不成声。
秦时言是最懂她的人。
他准备好了一切,甚至怕他自己连累到姜容音,连最后道别的机会也放弃了。
他说往事不堪回首,说前路坦荡。
可时言,从未食言。
姜容音起身擦干净眼泪,将这封信丢进灯烛里。
信纸一瞬燃烧成灰烬,飘飘洒洒的落到地上。
她在姜昀的心中,是权衡利弊的交易品。
可有人,将她放在心上,珍之爱之。
秦时言从未对不起她,可却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他的身上。
他是这全天下,最惦念她的人。
可是姜容音不能按照他的计划走。
被姜昀发现,他绝对不会放过秦时言。
不让秦时言再卷入这些纷争,同样也是姜容音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