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个猜测。"曾育华若有所思,"你们还记得今天在医院,我妈清醒的那一刻说的话吗?她一直在说'账本'、'证据'这些词。"刘阳的心猛地一沉。三十年前,就是沈艳萍第一个收到李小芳的求救信。她还记得那天早上在更衣室,看见沈艳萍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但那时候,她们都选择了沉默。"我带你们去。"她站起来,"那个地下室的位置,可能只有我们几个还记得。毕竟......"她停顿了一下,"当年我没少跟着曾国强去那里。"
刘阳第三次回放监控视频。屏幕上,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拎着纸袋,快步走进废弃的棉纺厂。虽然画面模糊,但那个身影——特别是走路时微微前倾的姿势,还有那种贼眉鼠眼四处张望的习惯性动作,都让她心里一阵发紧。
"就是他。"她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发抖,"是曾国强。这些小动作我太熟悉了。每次他赌钱输了准备去借高利贷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鬼鬼祟祟的,像只做了亏心事的老鼠。"
当她说出认出曾国强时,心里想的是小琼。这个混账东西,离婚这么多年了还在祸害她们母女。要不是他染上赌瘾,她也不会过得这么辛苦。现在好了,居然还敢绑架,真是无法无天了。
警局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墙上的时钟显示晚上九点十五分,窗外乌云密布,暴雨将至。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连日光灯都显得比平时更加刺眼。
"您是他的前妻?"陈警官示意同事继续记录。
"是。"刘阳苦笑了一下,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葛志英和曾育华。她们的表情都很凝重。作为前妻,她太了解曾国强的那些把戏了。那些年她看着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变成一个无可救药的赌徒。
"他每次准备做什么事,都有个固定的模式。"她继续说,"先是会反复踩点,研究地形。然后会借一辆不起眼的车,通常是面包车或者破旧的出租车。最重要的是,他总喜欢挑那些他熟悉的地方下手。"
"就像这次选择老棉纺厂?"陈警官敏锐地追问。
"对。"刘阳点头,"那辆面包车我见过,上个月他来找育华借钱的时候开的就是这车。车后面有道明显的划痕,从右上到左下。当时我还在想,他哪来的车......"
"您觉得他为什么选择老棉纺厂?"
刘阳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其他两人："那里有个地下室,是以前厂办用来存放账本和重要文件的地方。后来发生了那场火灾,那里就废弃了。"
"就在原来厂办后面的地下室。"她告诉警察。不是她想管闲事,而是怕这疯子铤而走险,到时候连累她和女儿。当年那个李小芳就是自己非要去多管闲事,结果害了自己。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就是当年李小芳......"葛志英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对。"刘阳轻声说。那个夏天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李小芳清秀的面容,她写在照片背面的求救信,还有那场吞噬了一切的大火。有时她会想,如果当初她没有那样对李小芳,如果她没有向谢元散布那些谣言,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据目击者称,今天下午三点左右,有人看见一辆白色面包车进入厂区。"陈警官翻开笔记本,"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一个成年女性。从目击者的描述来看,很可能是沈艳萍女士。"
"一定是我妈!"葛志英激动地说,"她的手机就是在那附近找到的。天啊,她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
"我倒是有个猜测。"曾育华若有所思,"你们还记得今天在医院,我妈清醒的那一刻说的话吗?她一直在说'账本'、'证据'这些词。"
刘阳的心猛地一沉。三十年前,就是沈艳萍第一个收到李小芳的求救信。她还记得那天早上在更衣室,看见沈艳萍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但那时候,她们都选择了沉默。
"我带你们去。"她站起来,"那个地下室的位置,可能只有我们几个还记得。毕竟......"她停顿了一下,"当年我没少跟着曾国强去那里。"
警方很快组织了行动小组。暴雨终于落下来,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发出单调的声响。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向老棉纺厂,只有警灯在雨夜中若隐若现。
破败的厂区近在眼前。曾经气势恢宏的大门已经歪斜,铁锈顺着雨水往下流,在地上留下暗红的痕迹。车间的玻璃窗大多已经破碎,像一双双失明的眼睛。
"记得吗?"曾育华望着窗外,"那时候厂区多热闹啊。每天早上六点,广播里就开始放《东方红》。整条街都是职工宿舍,晾衣绳上挂满了各色衣服。"
"食堂的大师傅最拿手红烧肉。"葛志英接话,"一块五一份,我们总是一起去买。吃完了还要去隔壁的小卖部买冰棍......"
刘阳没说话。她记得的是另一些事：和曾国强躲在车间后偷情,在宿舍里试新买的口红,还有......还有李小芳最后一次见到她时的眼神。那种既恐惧又绝望的眼神,至今还tຊ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到了。"警车在厂区外围停下。雨下得更大了,雷声在远处轰鸣。
"分两组行动。"陈警官布置任务,"A组负责外围警戒,B组跟我一起进去。记住,对方可能持有武器,一切小心。另外,根据线人提供的消息,被绑架的小女孩很可能也在这里。"
刘阳走在最前面。她记得那个地下室的位置,就在原来厂办后面,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那时候她经常偷偷跟着曾国强来这里,看他和其他人交易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积水没过脚踝,黑暗中到处都是碎砖烂瓦。葛志英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扶着墙才没摔倒。墙上的涂料早已剥落,露出斑驳的水泥。
"当心。"曾育华扶住她,"这里太危险了。"
"这是......"葛志英突然停下脚步。雨水冲刷着地面,露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铁门。
"地下室入口。"刘阳说。她的手电筒照着那扇门,锁头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铁环。
就在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地下传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有情况!"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但就在他们准备破门而入时,地下室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别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再过来我就开枪!"
"是曾国强。"刘阳低声说。那个声音里带着几分歇斯底里,她太熟悉了。每次他赌输了,被人追债时,就是这种声调。
"哥!"曾育华喊道,"你冷静点,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地下室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沈艳萍的声音："我都明白了。三十年前的账本,还有李小芳的死,原来都是......"
"闭嘴!"又是一声枪响,打断了她的话。
葛志英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葛医生,您母亲周慧芬醒了,一直在喊'火'......说什么'不能再重复当年的错误'......"
几个人面面相觑。三十年前的那场大火,难道真的要重演?
远处又是一声惊雷。雨水顺着破败的厂房滑落,在地上汇成小溪。刘阳看着这个她曾经熟悉的地方,那些被深埋的记忆一点点浮出水面。
那年夏天,她在宿舍门口遇见李小芳。那个女孩抱着一叠文件,眼神躲闪："阳姐,我想和你说个事......"
"怎么了?"
"我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账本上的数字,还有谢元他们......"李小芳咬着嘴唇,"我觉得我应该告诉别人。"
"这不关你的事。"她冷冷地打断,"有些事,不该问的别问。再说了,你不是和谢元处得挺好?"
走在通往地下室的路上,她回想起李小芳死前来找过她。那姑娘拿着一堆账本复印件,说什么要揭发真相。她当时就说了:"你一个黄毛丫头,这些事也敢管?活该你倒霉。"
现在想来,还是那句话 - 多管闲事的下场都不会太好。她举报曾国强,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女儿。至于那些陈年旧事,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
地下室里又传来动静。警方正在商量突入的方案,但顾忌人质的安全,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刘阳站在雨中,看着那个漆黑的地下室入口。多少年了,这个地方一直在她梦里出现。她知道,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雨还在下,打在破败的厂房上,发出空洞的回声。曾经这里是他们的青春,是他们的梦想,也是他们的罪恶。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记忆,那些不愿面对的真相,都在这个雨夜慢慢苏醒。
而这,或许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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