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来了几个丫鬟和小厮。“我看谁敢动。”丫鬟和小厮看看林菀,又看看老夫人,默默站在了原地。老太太见没人扶她去换一身衣裳,三角眼恰好憋到远处赶来的身影,瞅准时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哟,反了天了…”恶人先告状,“正儿啊,我的儿啊,你这恶媳妇拿滚烫的茶水泼我,你不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啊……”老太太一边哭嚎,一边添油加醋,歪曲事实。她不知道的是,事实胜于雄辩。在场的人里,除了他儿子,没有人会站在她那一边。
古色生香的厅内
“娘,孩儿不孝。”身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朝主位上的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片刻后,他拉了拉一旁与他同样穿着的妇人,眼神示意她跪下,“娘,这是宁娘,我与她已有夫妻之实,欲娶她做平妻。”
老太太没答,余光观察着侧坐的正妻,“是她救了儿子,儿子不能忘恩负义。”男人又磕了一个响头。
阮沅沅刚到厅门,就看到这深情的画面。
不对,死渣男哪有深情!
唇角讥笑一闪而过,她利索地跨过高高地门槛,大喊了一声:“娘。”大步走到她娘亲林菀身边。
主位的老太太捏着佛珠的手一抖。
“娘,他们是谁啊?”阮沅沅伸出葱白的手,指指跪着的两人,又指了一下站着的女子。
林菀的面色这才有些许变化,她轻叹口气,十年没回来,这突然诈尸回来,也难怪女儿不认识他,“他是你爹和…”
“我爹不是死了嘛?”阮沅沅故意惊呼。
“呸,你这赔…丫头,胡咧咧些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主位上的老太太捻着佛珠,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菩萨…”
阮沅沅眸光冰凛了几分,这老太太刚刚是想叫她赔钱丫头,她都好久没听过这词了……
阮正是在阮沅沅和阮瑜六岁时去战场的,一走就是七年。
直到三年前,前线传来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这七年加三年,一共十年。
十年没见的爹,忽然诈尸回来了,阮沅沅说不出到底什么感受,她对这个便宜爹印象很模糊。
她是胎穿过来的。
系统带她来的,可这个渣统说不小心带错人穿错本了,就抛弃她先走了。
它就这么水灵灵走了…
不带走一丝云彩……
离开前,渣统怕剧情跑偏,被上司发现,封印了她在现代的记忆。
但这个渣统能力是真的不行。
因为七岁那年,她恢复了现代记忆。
阮正和宁娘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阮正向林菀走来,“菀儿,此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也不能负了宁娘,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没她我就回不来了。”他声音微哽。
阮沅沅嗤笑一声,不能负她,就来负我娘呗。
“这就是沅沅吧,都长这么大了。”阮正眉目含笑,乍一看,倒真像一个慈父。
阮沅沅重重地叹一口气,大概猜出接下来要面临啥情况了。
爹活了,得走剧本了!
三年前,前线传来阮正战亡时,阮沅沅还愣了好久,咋跟剧本不一样?
书里阮正带了一个大肚子美娇娘回来,阮沅沅的悲惨生活就此开启。
未婚夫被抢,哥哥不相信自己,爹宠妾灭妻,娘每日自怨自艾。
经过亲情友情的双重背叛后,她就开始了黑化之路,最后落得一个死无全尸。
活爹啊!
她还以为剧情改了!
真是一觉回到解放前。
“元郎。”妇人焦急上前,还没握住便宜爹的手,就被阮沅沅打断:“这位是…”
尾音拖得极长。
便宜爹阮正咳了几声,决定正式说一下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他正声道:“三年前,宁娘救了重伤差点死去的我。”说着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妇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醒来后,我就失忆了,两年前我和她成了亲……直到半年前,我…突然恢复记忆,就带着她和她的孩子回来,守城门的一名小将认出我,就…”
“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阮沅沅看着妇人右手一直时不时轻抚着肚子,眉头一挑,打断阮正的话。
“什么?”老太太登时站了起来,瞳孔瞪大。
阮正似乎也不知道,不可置信地看向宁娘:“你怀了?”
宁娘轻点了一下头,“刚一个月,本想胎坐稳后,再跟你讲的。”而后她转头看向阮沅沅:“沅沅好厉害啊,你爹都没发现”眼神里明晃晃地得意,“也不知道沅沅怎么发现的?”
“哎呀,是我多嘴了。”宁娘捂着嘴,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呵,阮沅沅心里冷笑一声,这老绿茶内涵我平时生活不检点呢。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看出她怀没怀孕。
眼看着娘林菀要站起来帮她解释,阮沅沅按住了娘亲,眼神示意她不要解释。
许是阮沅沅和林菀都没有开口,让宁娘以为她们是软柿子可以任意拿捏,“宁依儿,过来认识一下你姐姐。”
阮沅沅瞥了一眼便宜爹,见他并不打算说些什么,便皮笑肉不笑道:“打住,我可没什么妹妹。”
“姐姐。”
嘶,听不懂人话。
“娘,您看不出姐姐懂医术嘛?”方才宁依儿进门时隐约听见,管家让人把药材收拾起来放到小姐的临时药房里。
阮沅沅因这话又多瞧了几眼宁依儿。
有趣,宁依儿倒是比宁娘聪明多了。
“这我…”宁娘面露一丝尴尬之色。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林菀打断宁娘的话道:“这外边天气挺热的,你们三个应该连赶了好几天的路。”
她抬起嫩白的手,轻指他们的衣服,又指了指他们脑门上上的汗,“我让管家备了热水和厢房,你们先沐浴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看着三人面色涨成猪肝色,林菀又好心解释道:“阮瑜在参加科考,今天是最后一天,结束后,他会带同窗回来。”
言外之意:希望他们仨注意点形象,不要给阮瑜丢人。
这大热天,林菀没打算派小厮去门口等,也不想阮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毁了他和同窗之约。
阮正他们离开后,阮沅沅蹲在了林菀面前,“娘,您没事吧?”
虽说因阮沅沅有意为之,林菀和阮瑜个性也发生了变化,但林菀终究还是生活在封建时代几十年的人。
恢复记忆后,阮沅沅就一直想各种方法赚钱,也偷偷写了几十本小话本。
长大一些后,她就隔三差五地拉着林菀亲去茶楼听她写的话本,企图让她意识觉醒。
“鬼丫头。”林菀笑骂了一声,伸手点了点阮沅沅的鼻子,“娘能有什么事?”
“菀菀,这几天准备一下宁娘过门的事。”老太太一如既往地命令着林菀,不管她愿不愿意去做。
闻言,阮沅沅拳头捏得嘎嘣响。
“娘,这事你找别人吧。”林菀拒绝。
老太太眼底狠戾一闪而过,凭什么不愿意,要不是他儿子,她一介孤女,能活到现在,不知感恩的东西。
心里这么想,但老太太面上还是一副和蔼慈祥样,“菀菀,我知道你委屈,可宁娘毕竟是正儿的救命恩人,更何况她还怀了正儿的骨肉……”老太太看似苦口婆心地劝着。
林菀不知在想些啥,眼底竟泛起淡淡水光,倏然,她喊道:“我要和离。”
这样的日子,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第 2章 要嫁你嫁
“和什么离啊?”主位上的老太太看似苦口婆心地劝道,“菀儿,这世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察觉到阮沅沅瞪人的眼神,老太太咽了咽口水,“何况那宁娘不仅救了正儿,还怀了正儿的子嗣。娘保证宁娘进门后,绝对不会影响你的地位,府内的一切事物都由你做主。”
你还是这个家最大的。
老太太其实一直瞧不上林菀这儿媳妇,侯府的嫡女又怎么样?
林侯爷死后,还不是一介孤女,对她儿的仕途没有一点用。
不就是林菀她爹在战场上为救她儿子死了嘛?
又不是阮正求他救的,tຊ是林侯爷自愿的!
如果不是为了给阮正博一个美名,她都不会同意林菀进门。
当然还有侯府那庞大的家产。
不得不说,世家大族的女儿就是脾性就是好。
林菀进门后,老太太可没少磋磨她。
每日早中晚,林菀都要去给她请安。老太太经常故意起晚一个时辰,让林菀在门外候着,从来没有发过脾气,耍小性子。
夏日顶着大太阳,冬日则顶着寒风大雪。
阮正要是求情,老太太就会变本加厉,再起晚半个时辰。
许是寒气入体,林菀那几年冬日来葵水时,都疼得死去活来。
阮正瞧见了,也只会让林菀多注意保暖,多喝热水。
婆媳关系表面看去,相敬如宾,实则暗藏汹涌。
直到三年前,传来阮正战亡的消息,老太太才免了林菀的早中晚安,也不再没事找事,嗟磨林菀。
有时老太太出门听曲,还会绕路去城西买林菀爱吃的糕点,给林菀时,会嘴硬地说顺路买的,脸上却带着刻意的讨好。
其实大家心里都门儿清。
在虞国,凡是丈夫去世的女子可自由婚配。
老太太啊,不过是儿子不在了,老了得靠儿媳。
“娘,咱和离。”不受这窝囊气,留下来不知道又要受多少磋磨,阮沅沅瞪了一眼老太太。
其实恢复记忆后,她偷偷摸摸地给老太太添堵过,得到的是老太太趁她去学堂,把气都撒在林菀身上。
认为林菀天天苦皱着一张脸,才会让她一把年纪出门不是脚滑,差点摔一屁股蹬,就是踩狗屎。
“你个丫头片子,敢撺唆你娘和离。”老太太指着阮沅沅,三角眼闪过一丝精光,“我给你寻了一门亲事,一个月后你就嫁过去。”
“娘,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林菀一听这话,坐不住了,气急站起身,“这婚事我不同意。”
这老太太就没安好心过,平时磋磨自己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把她的女儿随便嫁人。
“这正常门户都提前一年半载定亲。”阮沅沅用手轻抚林菀后背,帮她顺气,“敢问祖母给我许配哪一户人家了?”
老太太眼神躲闪几秒后,似想到什么,挺直脊背,“侯府,吴侯府,算起来还是我们高攀了。”
“这婚事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林菀厉声道:“谁不知道侯府的世子是个纨绔,前些日子,他还当街强抢民女。”
林菀接过阮沅沅递来的茶水。
“谁说是他了。”老太太低笑起来,在阮沅沅听来,这简直是跟老巫婆没区别,“是吴侯爷。”
“什么…”林菀拿着茶水手控制不住地抖动着,撒出不少水,“沅沅可是您的亲孙女,那吴侯爷都四十好几了,比我都大了,您怎么干得出来啊?”
想着这十几年来的种种腌臢事,林菀不想再忍了。
欺负她可以,欺负她闺女不行。
手上的茶水直直地朝老太太泼去,泼完后,又把茶杯朝老太太身上砸去。
“啊”老太太被吓得大叫。
“要嫁你去嫁。”林菀抚了抚额角的碎发,又理了理衣袖,恢复端庄样,“我的沅沅不嫁!”
娘呀!
这还是她的娘嘛!
阮沅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来人啊,快来人啊。”
厅里来了几个丫鬟和小厮。
“我看谁敢动。”
丫鬟和小厮看看林菀,又看看老夫人,默默站在了原地。
老太太见没人扶她去换一身衣裳,三角眼恰好憋到远处赶来的身影,瞅准时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哟,反了天了…”
恶人先告状,“正儿啊,我的儿啊,你这恶媳妇拿滚烫的茶水泼我,你不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啊……”
老太太一边哭嚎,一边添油加醋,歪曲事实。
她不知道的是,事实胜于雄辩。
在场的人里,除了他儿子,没有人会站在她那一边。
阮正随手指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问了她们事情的经过。
方才闹那么大动静,他们几个怕闹出什么事,一直在外候着,也大概清楚老夫人和夫人闹起的原因。
阮正越听眉头越紧锁。
这次确实是老太太过分了,林菀才会动手。至于老太太添油加醋说得那些事,他心里也有谱。
从来只有老太太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她的份。
他离开这几年,老太太日子应当是过得很滋润。
阮正回来时,老太太面色红润,穿着锦衣华服正吃着燕窝。
方才去沐浴路上,也从下人口中得知这几年老太太过得很好,天天雷打不动地一碗燕窝。
倒是这些年苦了林菀了,不仅要照顾他母亲和两个孩子,还要打理商铺。
想到这,阮正看向林菀的目光不禁带上几分愧疚。
但苦劳归苦劳,在怎么样,林菀也不能动手打长辈,他摆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菀菀去把咱娘扶起来,顺便给她道个歉。”
不是。
这便宜爹脑子是有大病吧!
阮沅沅在心里暗暗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