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大伯母专门给余秋莉来电话，问姜姜想吃什么菜系。麦姜姜理所当然就以为，这回聚餐是她这些亲爱的叔叔婶婶姑姑们欢迎大侄女返乡。并非她觉得自己多重要，是麦家人很追求仪式感，刮彩票刮出50块都恨不得花五百请客庆祝一下。长辈既然问了，她就得领情。麦姜姜很乖巧的说，想吃粤菜。于是此刻，麦家人就围坐在广兴楼的鸿运当头包厢里，一个个正喜笑颜开。麦姜姜发现打电话来问她想吃什么的大伯母没有出席，说是大伯离不开人，就tຊ同时明白了一件事情，今天这局是大伯母隔空埋单。
今日是麦家齐聚一堂的日子。
她们家本来就有隔三差五聚餐的习惯，所以别看今天聚了，过几天五一放假，少不了还要聚。
前天大伯母专门给余秋莉来电话，问姜姜想吃什么菜系。
麦姜姜理所当然就以为，这回聚餐是她这些亲爱的叔叔婶婶姑姑们欢迎大侄女返乡。
并非她觉得自己多重要，是麦家人很追求仪式感，刮彩票刮出50块都恨不得花五百请客庆祝一下。
长辈既然问了，她就得领情。
麦姜姜很乖巧的说，想吃粤菜。
于是此刻，麦家人就围坐在广兴楼的鸿运当头包厢里，一个个正喜笑颜开。
麦姜姜发现打电话来问她想吃什么的大伯母没有出席，说是大伯离不开人，就tຊ同时明白了一件事情，今天这局是大伯母隔空埋单。
从二婶和余秋莉的聊天中她也听出来了，是大伯母为了感谢她把房子借给女儿麦妍妍才专门请的这一桌。
哎......房子又不是她借的。
麦姜姜含笑不语，视线落在抱着小核桃的堂姐身上，麦妍妍正叉着一小块西瓜杵在女儿嘴边，西瓜甜，小核桃舔的超级满足。
看到穿的像个泡芙一样的小外甥女，她心里就有些软了，蹭过去坐到堂姐身边，又叉了一块哈密瓜给小核桃舔，大概是西瓜已经舔的不甜了，小核桃就偏过头来舔三姨的哈密瓜。
麦姜姜瞥见外甥女额头上的疤，一时怔然。
前几天听余秋莉和麦伟民说起这个是一一回事儿，现在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儿，那么粉粉嫩嫩的小人儿顶着道疤，多少有点触目惊心。
她伸手在那道疤上摸了摸，一脸悲伤的看着堂姐。
麦妍妍很淡定，冲她摇摇头，又捏捏女儿的小脸，“哎呀，三姨的哈密瓜甜不甜呀？我们小核桃有的是人疼。”
这话里头的意思，是她爸爸不疼，没关系。
亲眼目睹了“战后遗迹”，麦姜姜才体谅到，麦妍妍此前经历了怎样一场硝烟四起的婚姻，堂姐只比她大一岁而已。
麦姜姜开始为自己前几日埋怨父母把房子借给堂姐而愧疚。
逗完小核桃，又转去和表弟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两个人年纪差得远，不怎么聊的到一块儿去。一边是男孩子在高中阶段对家长专治专权的不满，一边是过来人的释然与宽慰。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好好学习，成为你们家赚钱最多的人，就能扭转这个局面。”
表弟听了欲哭无泪，麦姜姜才突然意识到，以姑父的资产，表弟的希望是够渺茫的。
大伯大伯母不在桌上，二伯二伯母就是大家长。
他们的儿子也就是麦姜姜的大堂哥在美国读博士，老两口十几年来见儿子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二伯母常说辛辛苦苦养个儿子却孝敬美帝了，还不如生个女儿。
不知在她心里，女儿是考不到美国去，还是读不到博。
二伯母最喜欢麦姜姜，做梦都想有个这样乖巧懂事、品学兼优的女儿。
在一番长达三分钟的针对麦姜姜的夸赞后，二伯母特地代大伯母对她表达了感谢，这感谢也很有仪式感，她用杯底敲敲桌子，命全家人举杯。
麦姜姜一下就被这阵仗架起来了，脑子有点懵，还没弄清楚何至于此。
听了大伯母后面的话，她才知道，原来在麦家人心中，是麦姜姜听父母在电话里说了大堂姐的遭遇，主动提出把爱民路的房子借给她们母女住的。
她猜余秋莉和麦伟民当时估计是想着虽然先斩后奏，好歹把好人好事的锦旗挂在闺女身上。
她也明白父母这个用心，可还是有种吃瘪的感觉。
姑姑也跟着狂爆溢美之词，“我们姜姜就是没话说，人聪明，会读书，不仅工作好赚得多，又懂得置业投资，一点也不让大人操心。到了关键时候，还懂得一家人同气连枝的理儿，这回可是帮了妍妍大忙了。”
堂姐在一旁听着，难为情的回应着感激的笑。
麦姜姜更难为情，只顾说着“没有没有～”
“同气连枝”这种词儿，出了麦家，就只有在古装宅斗剧里能听到。
她已经被吹成这样，再敢有什么不乐意，那就是拆父母的台，拆所有长辈为自己筑的台。
“哪有婶婶说的这么严重，我那个房子，租出去我又怕被租客霍霍，空着也没有一点意义，我虽然回来了，但肯定是要住家里蹭吃蹭喝的，堂姐住过去，正好帮我看房子了。”
这些都是她前几日闹别扭时，余秋莉教育她的话。当时她就指着一桌子的菜说，“你自己住，能吃到妈妈做的菜吗？”
虽然余秋莉心里也虚，真过起日子来，十天半个月她也难得下一回厨。但还是要跟女儿掰持这个理。
谁家的孩子没结婚就搬出去自己住啊？
麦姜姜说完这些违心的话，房子算是彻底不惦记了。
几个长辈就更觉得大侄女不但有情有义，还情商高会说话。
可是一顿饭的时间是很长的，有情有义这一篇翻过去了，话题就水到渠成拐到了个人问题上。
一聊这个，麦姜姜身上那些乖巧懂事啊、品学兼优啊、工作好会赚钱啊、情商高会说话啊等标签，就统统矮了一截，只剩一个大写的“还单着”又粗又亮。
表弟在一旁不合时宜的笑引走了部分火力。
姑姑：“你笑什么笑，才高二，就学会别人早恋了。”
“我没有。”表弟否认。
桌上除了麦姜姜无一人面有震惊，看来这不是新闻，他们早就知晓。
麦姜姜戳戳表弟胳膊，打趣道，“看不出来啊。”
表弟说，“别听我妈瞎说，我就是跟许婷婷一块写作业。”
于是姑姑就把表弟的种种作为数落了一遍，以证明自己没有瞎说，她说的捶胸顿足，仿佛是第一次说似的。
“那许婷婷学习很好吗？她是能给你讲题还是怎么着？清明节你三姨拿来的清明果，你有没有带去学校给她吃？她过生日你有没有买礼物，是不是用的我给你的压岁钱？去年寒假，骗我说去图书馆自习，是不是跟她一起？”
面对老妈的连环夺命问，表弟说，那我们是朋友，朋友不能一起学习，一起分享吗？
姑姑哼笑，很不认可“朋友”这两个字。
从姑姑和表弟的一来一回据理力争中，麦姜姜渐渐听出症结，原来那许婷婷不是江城市里的，父亲是从县里来的建筑工人，母亲带着一双儿女跟过来，自己给人做一日一结算的那种家政保洁，女儿和儿子就在市里读书，儿子还小，才上小学四年级。
麦姜姜的三个叔伯加上父亲，基本都在有市编制的单位工作，收入虽然是工薪阶层，但各类保障福利相当到位，姑姑年轻时不甘心给政府单位打工，进外贸公司给老板做助理，最后把老板变成了姑父。
总之，整个麦家的日子过的尚属小康，而其中最滋润的姑姑以自己的经验为指明灯，坚持婚姻决定生活质量，男女不限。
姑姑表面是教训表弟不该在高中就早恋，实际上是害怕两个小孩日积月累成了青梅竹马，未来再上有情人终成拖累，那许婷婷的父母，连个社保都没有，还有她弟弟将来娶老婆，都会是压在表弟肩头的山。
表弟听他老妈越扯越夸张，脸红脖子粗的，“妈，你说哪儿去了，我才多大？”
姑姑恨不得拿筷子另一头敲他的脑袋，“你觉得自己小，那种乡下人家可不觉得人家女儿小，你敢保证那小姑娘什么打算？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心里成熟着呢。”
姑姑恨不得要说，许婷婷喜欢的不是表弟，是姑父给表弟打下的“江山”。
麦姜姜不知道那个许婷婷什么样，隔空对她生出几许同情来，或许她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小女孩，情窦初开，对表弟有好感，那岂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平白被麦家人埋汰一场。
绩效社会长大的人，凡事都有目的，就不再相信世上有单纯因为喜欢而做一件事的人，即使是个小女孩。
十七岁的麦姜姜也是这样的小女孩，当年她就是许婷婷，今日她转换视角，坐在了另一方阵营里。
别看麦姜姜是江城本地的，父亲是学校里上班，母亲曾经还是居委会主任。
在她高中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生，勇敢追爱的时候，也被对方那凤凰一样的妈千防万防。
姑姑怕许家连累表弟，那凤凰怕麦家连累她母子。
有阶级的地方就有歧视。
麦姜姜从前尘往事回过神来，姑姑还在叨叨，“现在你表姐回来了，有什么不会的，去你三舅家问你表姐，放着这么个学霸不用，你才是傻。”
麦姜姜赶紧说，“姑姑我高中都毕业十年了，那些题我早忘了。”
姑姑：“你别谦虚，就你弟这分数，你用脚都能考过他。”
麦姜姜不可思议的看着表弟，这两年没怎么关心过他的学业，这上了高中，到底是下滑了多少。
表弟抗议道，“你们奇不奇怪，一边叫我不要早恋，一边逼表姐赶紧谈恋爱。”
姑姑说，“你和你表姐能一样？现在让你好好读书，将来有份体面的工作，选择也多一些，好女孩还不可着你挑？”
表弟说，“表姐读书好啊，工作体面啊，从上海挑到北京，也没挑来个表姐夫。”
一桌子智慧的过来人哑口无言。
十七章：没结婚不能搬出去住
还是四婶把话接过去了，“那是上海北京人太多，你表姐挑花眼了，所以说这大城市诱惑太多，不见得好。”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把脸转向了麦姜姜。
二婶跟上说，“姜姜既然回tຊ来了，这事儿可要提上日程，咱江城虽然没有那些年入百万的金融精英，但胜在知根知底，能过日子，婶婶帮你看着，趁还没到三十，赶紧定下来才是。”
余秋莉应和道，“是啊，她工作我是不操心的，就这个事儿，这孩子一天天的没心没肺的。”
当着全家人的面，麦姜姜要是敢有异见，弄不好要以一抵十，所以她笑眯眯敷衍道，“让妈妈操心了，让婶婶姑姑操心了。”
表弟还没眼力见的来了句，“表姐你找个有钱的表姐夫，过年的时候带回来。”
麦姜姜朝他翻了个白眼，“同辈不兴包红包，你别想了。”
姑姑又来了，“你也只知道这个道理，知道表姐要找个有钱的？”
表弟说，“女生要找有钱的，我们男生不用。”
麦姜姜的天灵盖隐隐开始冒烟。
吃罢饭，她和父母溜达着回到家。
懒懒散散的睡了一觉，做梦都梦见了自己未来在江城鸡飞狗跳的日子，那些鸡啊狗啊的脸，都是今天吃饭的人。
醒来后，麦姜姜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往后不能住在家里。
江城分为老城区和经济开发区，麦家五兄妹盘踞的这一带是老城区的中心，爱民路房子的位置算是老城区和经济开发区的衔接地带。
住不成爱民路，她索性看看经济开发区的房子，反正将来的工作十有八九在那边。
麦姜姜打开租房app，把看入眼的房源收藏了一遍。
一居的价格基本在2500左右，那种商水商电，公寓性质的大开间倒是能在1800到2000之间拿下。
虽然对自己未来的工资心里有数，扣去房租后每个月很难有结余，但堂姐到底不可能在爱民路住一辈子，麦姜姜做好了先租房的打算。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跟父母浅提了一嘴，理由是住的离经开区近一点儿，每天多睡一会儿，能少喝点咖啡。
余秋莉一向反对她喝那么多咖啡。
这理由太薄弱，她嘴里“啧啧”的数落，“你婶婶还夸你情商高会办事，我看你只会办电脑上的事。”
麦姜姜一脸懵。
麦伟民见状，好心解释给她听，“姜姜～你前嘴刚说，回来后要住家里，爱民路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后脚就跑去租房子，你让你大伯母和妍妍怎么想，她们会觉得自己占了你的房子，害你要另外出份房租。”
可事实不就是如此吗，麦姜姜哼了一声。
麦伟民这是在教育她，做好事，也要让承情的人舒服，让别人愧疚，那这好事不如不做。
“现在我连租房子的自由都没了？花我自己的钱也不行？”
她瞪大了眼睛，见二老欲言又止的脸上，分明写着「不行」。
晚饭也吃不下去了，胡乱扒拉了两口，就钻回屋里，选了一部跟都市怪力乱神有关的电影来看。
本是想从电影里找找有没有什么驱鬼的灵感，这一看，有了对比，高下立见，心情更不好了。
电影里的女主角同样是撞上了鬼，人家就怎么能有这么精彩的机遇，她怎么就碰上个什么法力都没有的废鬼，白天么，只会躲在她的身体里冷眼旁观这个世界，晚上么，无所事事，还花她的钱。
11:59分的时候，手机闹钟响了，麦姜姜每天在这个点儿要下趟楼，躲在没人的角落把周呈宣放出来，等他往宾馆那边去了，她再上楼。
今天也是这样，周呈宣出来后，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说你都看见听见了还明知故问。
周呈不以为意，还说你们麦家人都很可爱，我喜欢他们。
麦姜姜在橙黄的路灯下翻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赶紧走。
周呈宣跟她道了晚安，然后双手插兜，一个人在安静的坡道上渐行渐远，投下高挑挺拔的影子。
麦姜姜等他拐出了坡道，立马转身跑上楼，换上出门的衣服，她随便照了照镜子，白天聚餐的妆还在脸上，还像个人，就揣上了手机再次出门。
到了楼下，才敢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一接起来就长叹：【我的天，罪过罪过，怎么能让我们姜姜主动给我打电话呢。】
麦姜姜问：【秦森，你在哪儿呢。】
【我忙的脚不沾地啊，要不然怎么可能你回来几天了还没看见我。】
麦姜姜本来也纳闷，以秦森的积极性，以往自己到的第二天他电话就来了，要是不见他，他肯定要厚着脸皮上家里来。
秦森是麦姜姜的初中同学，上学的时候是个街溜子，后来被麦姜姜「超度」，发奋图强，上了技校，出来办公司，什么公司都办过，这两年还搞起课外辅导机构和婚庆，说搞点文化产业，自己也跟着有文化一些。
适逢五一，是他最忙的时候。
【都十二点了，还忙呢。】
【那倒不至于，刚忙完，我这会儿准备吃口饭呢。】
【那正好，咱吃烧烤去。】
【这么晚了，小仙女不睡觉啊。】
【仙女姐姐我天生丽质。老地方，我这边过去了。】
菜篮街一带的夜市，每天这个点人气最旺，麦姜姜上学的时候晚自习下的晚，回家路上总爱拐来这里买碗炒凉粉，和陈佳琪何晓慧一起，三人就搁在自行车后座吃，吃完了才敢回家。
余秋莉不让她吃夜市，说不卫生，闹肠胃了还影响上课。麦姜姜初中吃了三年，高中吃了三年，一点事儿没有。可见余秋莉的理论立不住。
今天她打车来的，一下车，熟门熟路的走到军哥烧烤小海鲜的门口，晚上小风吹着不冷不热，她就坐在门口的折叠小桌旁等秦森。
招牌上的那个军哥也是秦森当街溜子时代交下的兄弟，现在也改邪归正了，见麦姜姜来，点头哈腰的端着一杯扎啤出来，热情的招呼她“第一杯免费，欢迎麦总衣锦还乡。”
“我都失业了，你就给我免一杯啤酒啊，烤串钱也免了得了。”
军哥笑说，“那不能，你这顿肯定是秦森买单，他有的是钱，我一毛都不给他便宜。”
不用问，军哥都知道麦姜姜来他店里，肯定是约了秦森。
果不其然，不远处前射灯一闪，一辆奔驰停在路边，秦森人模狗样的从车里下来，看见麦姜姜，欢乐的更像个哈巴狗。
“姜～是不是想我了，这么晚了还要见我。”秦森一坐下来就开始点串，麦姜姜喜欢吃什么他了如指掌。
“你现在大忙人了，我不约都见不上你。”
“我的天，我多冤呐。”秦森冲天比三根手指，“你跟我说你周一回，我周一还傻不拉几的捧着花去机场接你，想给你整个排场出来，你改签怎么不说一声啊～那花老贵了，我奶奶嫌呛，拿来熏厕所了。”
“哎呀，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去接我啊，我改签也是临时遇上点事儿，顾不上说，就跟我爸妈说了一声。”
“别的不说，先碰一个，既然回来江城了，有哥在，你尽管横着走。”
麦姜姜一边翻白眼，一边跟他碰杯，一口扎啤下肚，心情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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