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舟像是也不知道还能说啥，陪我站了一会儿。看了眼我手里的披风，才问：“你是特意出来给我送衣裳的？”我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后才点头：“嗯，你没穿外衫，也没带钱。”也不知是月光太暗，还是我眼花。我看见他愣了下，眼眶像是红了一瞬，像被我的话砸懵了。其实，我不只是来送衣裳。我怕他死在外面。可这话，太难听，我没说出口。我跟着沈归舟往屋子走。没走几步，心口就疼起来，像针扎似的，头也一阵阵发晕。村里的大夫跟我说，我身子弱，遇上这种事很正常。
不知道哪来的炸药，将我家几间房屋炸塌。
爹娘把我护在身下，用身子挡住我。
火光闪过，我听见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像雨砸ʟʟʟ在屋檐上。
下人早就跑了，哥哥在镇上收药材，被困在半路。
我被压在爹娘身下，周围一片黑，耳边只有他们的声音：
“瑜儿，别怕......”
“当年你哥十岁生辰，非要拉着我们去山里玩。”
“爹不小心崴了脚，回来后你娘动了胎气，才早早生下你......”
ʟʟʟ“这些年，不是爹娘忘了你哥哥的生辰。”
“是他心里过不去，觉得过生辰比不过还难受......”
“瑜儿，别怕，别怕......”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村人赶来时，山匪已经跑了。
屋子塌了一半，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
爹娘的声音还在耳边，可挖出来的，只有他们的尸首。
我不信，拉着人问：
“我刚还听见他们说话呢。”
我现在才知道，当时的他们也是强撑着一口气。
他们用最后一点力气，喊我别怕。
因为我嫌他们偏心，他们难过得一天没吃饭。
听说村里出事，他们拼了命跑回来救我。
又饿又累，再加上房塌了，屋顶压在身上受了重伤，他们没撑到天亮。
我的日子，一下子乱了套。
没人再提我给萧长瑾准备的十八岁生辰礼。
他在镇上听说家里的事，连夜赶回来。
那个从前对我最温柔的哥哥，第一次红着眼质问我：
“爹娘不是带你去山里了吗？你怎么还在家？”
“你为什么总不听话，又是想偷跑去镇上看戏吗？！”
他的声音像刀子，剐得我心口疼。
我看着他扭曲的脸。
突然觉得，有些事，不用再说了。
爹娘的死，我一个人愧疚就够了。
他不用知道，跟他也有关。
到最后，他攥着拳骂我：
“萧清瑜，你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后来，村里一个老友不顾我拦着，告诉他那天我是想给他过生辰。
可他不信。
他冷笑：“萧清瑜，害死爹娘的事，你就这么不敢认吗？”
从那以后，他再不肯跟我好好说话。
11
我又陷进那场噩梦。
冷汗浸透衣裳，喘不过气，像被压在塌屋下。
直到身旁有人轻声喊我：
“醒醒，醒醒......”
那人推了推我的胳膊，像在拉我出梦。
声音温和，像梦里爹娘哄我的语气：
“别怕......”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像刚从水里捞上来。
眼前渐渐清晰。
牛车停在村口，沈归舟侧头看着我。
眼神有点担忧，怕我摔下去。
他拿了块布巾。
犹豫了下，抬手擦了擦我额上的汗。
手指凉得像冰，他看着沉默片刻，低声问：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颠得难受？”
我歪头看他，半天没说话。
刚醒过来，他的脸在我眼里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像变成了萧长瑾。
沈归舟轻叹了口气。
掏出几文钱付了车费，拉开车帘，扶我下车。
“离屋不远了，走回去，能行吗？”
我没吭声，跟着他下了车。
夜色深了，风停了。
我站在路口的小路上，被冷风一吹，缩了缩脖子。
一瞬间有点恍惚，不知道这是哪年哪月。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沈归舟像是也不知道还能说啥，陪我站了一会儿。
看了眼我手里的披风，才问：
“你是特意出来给我送衣裳的？”
我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后才点头：
“嗯，你没穿外衫，也没带钱。”
也不知是月光太暗，还是我眼花。
我看见他愣了下，眼眶像是红了一瞬，像被我的话砸懵了。
其实，我不只是来送衣裳。
我怕他死在外面。
可这话，太难听，我没说出口。
我跟着沈归舟往屋子走。
没走几步，心口就疼起来，像针扎似的，头也一阵阵发晕。
村里的大夫跟我说，我身子弱，遇上这种事很正常。
心里不舒服时，就歇一歇。
找个亲近的人陪着，说说话就好了。
可我早就没亲近的人了。
哥哥萧长瑾恨我。
他接手了爹娘留下的药材铺子，我从前的玩伴，如今都指望他帮衬。
他们渐渐跟我疏远，我早就没了跟人说话的心思。
我忍着疼，停下脚步。
沈归舟走出一段路，像是察觉我没跟上。
他回头看我，隔着夜色，静静地站着，像个影子陪着我。
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总喜欢站远点看人。
离得远了，就能把一个人看成心里想念的那个。
就像我现在，昏暗里看他，像看见了萧长瑾。
而他看我，大概也把他那个不知在哪的亲人，想象成了我。
他站在那儿，没走过来。
声音抬高了点，问我：
“走不动了？要我背你吗？”
我站在月光下，看着他轻轻点头：
“好。”
12
沈归舟走过来，解下身上的外衫。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把外衫披在我肩上，像怕我冻着。
他接过我手里的披风和米袋，转身蹲下低声道：
“上来。”
我犹豫了下。
刚点头就有点后悔，怕他这副瘦弱模样扛不住我。
我小心爬上他背，尽量放轻动作，生怕他一个踉跄倒下去。
他像是猜出我在想什么，轻轻笑了一声：
“没那么糟。”
他背着我起身，温声说：“咱们回家。”
我眼眶一热，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砸在他肩上。
他脚步顿了下，像感觉到了，却没回头。
我咬紧唇，没让自己哭出声。
只是忍不住想起，从前那些年，萧长瑾也总在村口等我。
远远看见我，他就喊：
“瑜儿，这边。”
像是怕我走丢了，找不到他。
我耍赖说脚疼时，他也这样背我说：
“咱们回家。”
可他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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