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哪个旺?”“西北望,射天狼的望。我蹲在库房那里找衣服,听着背后男孩沉稳又不失腔调的自我介绍。小伙子还挺有气势的。“多大?”我找了一套白大褂,丢在身后。又去找手套和雨靴。“二十八。陈望说。“我说鞋多大?”我拎了两双雨靴,看看陈望那一米八几的身高,又瞅
“不是。”
我用纸巾揉了下眼角:“今天早上我去单位,看到圆圆。就三周前幼崽被咬死那个雌猩猩,她坐在笼子里,背对着。手臂一抖一抖的,我还在想她在干什么呢?绕过去一看,也不知道哪儿钻进来的一只小橘猫。估计是园里的流浪猫崽,找不到地方取暖,就钻到她那去了。圆圆就抱着那个小橘猫,像护着自已的崽儿一样,一下一下撸着,快把猫撸成葛优瘫了。”
我说着说着,扑哧一声笑了,忍不住的泪水掉在了苦涩的咖啡里。
“阿瑶,我想,或许小宝的到来,对我来说,就像那只小橘猫。我得先让自已爱上点什么,生活或许才能有所变样。是不是?”
蓝瑶讲话虽然难听,但心里是真疼我。
“反正你开心就好。人的一生,十有八九次的遭遇都是在渡劫。没办法,痛的越深,越证明自已活着。”
蓝瑶不似我,从小就有特别幸福的家庭。她六岁就没了妈妈,十二岁爸也死了。继母把她卖给一个老鳏夫,换了六百块钱。她逃了出来,活了下来,就长成了今天这幅刀枪不入的模样。
她不爱任何人,也不打算结婚生子。她说她命太硬,要不起也失去不起。其实,那些苦难对于每个人来讲,都是随机的。她不会总那么倒霉,而我也不会一直那么幸福一帆风顺。
蓝瑶问我:“那你打算怎么跟你爸妈说?他们还不知道吧?”
我点点头:“我说丫丫查出来有点病,情况不太好。也给他们一点缓冲和准备。”
他们早就已经移民了,身体都不太好,我真的不想让他们操心。
手机响了,我摆摆手,示意蓝瑶我先接个电话。
“高姐,您什么时候回办公室?”
是科室里的小颜。
“所长说,今天下午有个实习生过来报道,让你带一下。”
“实习生?”
我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个事:“可是,怎么下午来报道?一般不是都上午来么?”
小颜说:“本来想上午的,但他今早学院有个招聘会不想错过。”
“那明天呗。”
“主要是今天下午正好有个合作仪式。您忘了么?之前咱们跟陈总公司合作的那个项目。所长说让实习生提早过来半天,也参加一下,多了解些东西。”
“哦对!”
我差点忘了,这家甲方公司从一个月前就跟我们在洽谈合作业务了。
以动保主题为蓝本,要跟他们最近的一个新品推联名。
当然了,人家是甲方爸爸,出钱的。我们是出力的,靠着手里的几个明星动物们,成全这一群眼巴巴等着新型实验仪器投喂的穷科学家。
以前这种事,我每次都能不负所长众望。
就说前年那一整套Al动物轨迹夜视监控系统,去年那十台微创手术仪,哪次不是我一马当先谈下来的?
可是今年我家出了事,我虽有心将公私分离。但上回第一次去甲方谈的时候,我就因为圆圆的事失态落荒,也不知道在人家那里算是第几级别的社死——
算了,有个实习生带着也好。
实在尴尬的时候,就以讲解授业来化解。
我告别了蓝瑶,回到办公室。
时间刚过一点,还在午休阶段。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同事,只有一个年轻男孩子站在玻璃圈罩前。他背对着我,似乎正在观察里面那两只卷尾狐猴。
可能是因为猴子的形态挺逗人的,呲牙咧嘴的。玻璃镜面上,倒映着男孩隽秀又带着几分轻松邪气的笑容。
“你好,刚来?”
我说。
他似乎才注意身后有人,立刻转身。
“嗯,你好,刚到。”
正面看着他的脸,似乎比我刚才看玻璃倒影要成熟几分。
可能是敛去笑容后的沉稳,加上五官轮廓精致非常。
但让我不能理解的是,他竟然穿着一身剪裁妥帖,气质不俗的商务西装?
哦,对了,我想起来小颜好像是说他上午求职去了,这是刚参加完招聘会直接过来的吧?
“叫什么名字?”
我一边问,同时抽了根桌上的橡皮筋绑住头发。
“陈望。”
“哪个旺?”
“西北望,射天狼的望。”
我蹲在库房那里找衣服,听着背后男孩沉稳又不失腔调的自我介绍。
小伙子还挺有气势的。
“多大?”
我找了一套白大褂,丢在身后。又去找手套和雨靴。
“二十八。”
陈望说。
“我说鞋多大?”
我拎了两双雨靴,看看陈望那一米八几的身高,又瞅瞅他那双崭新的皮鞋。
然后,我留下了差不多四十三码的那双。
“先换上。”
“请问您是高教授吧?我是——”
陈望打断我的话,手上却并没有动作。
我没睬他,径自站起身,点点头道:“先换上再说。你这一身也挺贵的,攒好几个月生活费吧?弄脏了可惜。”
我心想:穿成这个样子?怎么在动物研究所实习?
真以为我们每天都是像电视里演的一样高大上,弄弄试管显微镜就行了么?
想我实习那会儿,套着雨衣钻到大象菊花里刺激他前列腺治疗便秘的时候——
不过,我倒是有一点觉得奇怪了。
“你刚说你二十八?”
“不像么?”
陈望笑了笑,顺从地脱掉了西装,解开领带。
“不是。二十八不小了,读博啊?”
陈望愣了一下,点点头:“去年想再修一个Phd,就报考了。”
我赞许地点点头:“不错,双博啊。不过实习中见识到的,可未必书本上有的教的。”
见他把白大褂等一身行头都换好了,我走到卷尾狐猴的玻璃罩子前,然后按下一个按钮,将下盘的粪便笼弹了出来。
我对陈望说:“别说高教授严厉,每个第一天来我这里报道的实习生,第一个任务都是这个。”
我把猴子粪便笼递给陈望,认真地说:“去清理一下。身上不沾上点动物的屎尿味,你没办法知道自已究竟是不是真的热爱这个行业。”
他的脸绿了绿,但最后还是听话地接了过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