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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眠耳畔嗡的一声,脑子里的血急剧流转,不待她做出任何反应,就听见了子弹疾速刺入血肉的声响,然后是楚洵隐忍而压抑的一声闷哼。
  她大脑一片空白。
  震惊到思绪都是停止的。
  鲜红的血,缓缓从他的肩膀流下,瞬间染红了白色衬衫的前襟,蜿蜒的血流迅速蔓延开,在她的视野里清晰无比的放大。
  “楚洵!”
  “洵哥!”
  季眠嘴唇微动,可是一个字也没有发出来,只知道身侧围上来重重的人影,想将她和楚洵分开,可饶是这样,楚洵也没有放开她,遒劲的手臂抱她抱的那样紧,手臂上的青筋都是凸起的,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有意外。
  季眠泪流不止,慌不择路去捂他的伤口,可是血实在太多了,从她指缝里汩汩流出来,她怎么也捂不住,颤抖的直哭,男人同样染着血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呼吸沉重,蹙眉看着她完好的样子,确认她没有受伤,他才似真正放下心来,清隽苍白的眉目疲累的闭了闭。
  ......
  后半夜,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
  季家和楚家人都等在走廊,医生一出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白医生,怎么样,伤势要不要紧?”
  白止微微颔首,示意几位老人家放心,“子弹已经取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几乎属于贯穿伤,伤口位置离心脏又近,楚总虽然年轻,后续的休养非常重要,切不可再像从前那般忙碌,否则伤到神经会影响一辈子。”
  季眠站在一旁,眼睛里的泪水已经忍了大半夜了,医生这个话像是没事,又像是有事,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楚老爷子很紧张,“什么是伤到神经,伤到神经会怎么样?”
  白止道,“老爷子您别着急,现在还不能确定神经一定会受损,只是子弹位置不够好,在脊柱和心脏中间,那块区域周围神经丰富,要是运气不好神经真的受损,可能会引起一侧或者双侧功能失调,也就是所谓的偏瘫。”
  季眠脑子里如遭雷击。
  站都快站不稳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
  楚洵明明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他那样优秀骄傲的人,要是将来只能坐轮椅,季眠一想到这样的画面,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她愧疚极了,难过极了,她情愿他不要救她,让她被打死算了。
  季建国神色凝重,对着楚老爷子鞠了个躬,“楚兄,是我对不住楚洵,好好的寿宴出此悲剧,我真的......”
  楚老爷子叹息的摆手,“没有的事,楚洵和眠眠是夫妻,他救她是理所应当,当时眠眠那么危险,他要是没救,那就不是我楚家的孙儿了!”
  季建国深知这个亲家通情达理,仍是愧疚的不得了,毕竟这可能毁掉的是楚洵的一生啊。
  白止默了默,听着两个老人家老泪纵横感觉像是已经给楚总判了死刑,忍不住轻咳一声,才又道,“楚总现在麻药还没过,预计天亮才会推入VIP病房,老爷子,你们不用在这里干等,都回去休息,天亮了再过来吧。”
  他看了眼沉默站在一旁无声流泪的季眠,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拿着病案离开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却见一抹纤细的身影等在他的门外,他眼眸微顿,开口间嗓音已经有了几分冷凉,“什么事?”
  林妍转过身,秀美的容颜上亦是清晰的泪痕,期期艾艾的望着他,“洵哥还好吗?”
  白止不动声色的收了视线,也没再看她一眼,就从她的身侧走过,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他好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他是为救自己老婆受的伤,你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关心。”
  他声音清冷,没有一点故友相见该有的客套,林妍垂在身侧的指尖攥紧,声音哽咽,“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听见了,我只是想求你尽最大的努力救他,洵哥他是天之骄子,绝对不可以为了季眠......”
  “林妍。”
  白止嗓音冷冽,低淡的打断了她。
  那一声几乎冷到了骨子里的声音让林妍眼光猛的一颤,然后就看见白止淡漠到根本没有任何情绪的黑眸看着她。
  “楚洵已经结婚了,你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林妍心神俱颤,身子僵在那里,像是不敢置信般看着他,“连你都这样劝我......连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她骤然伸出手,想去握他的手腕,“白止,你明白我的啊,你一直都知道我对洵哥......”
  “抱歉,我还有事。”
  白止往后退了一步,林妍手腕落了空,然后那扇医生办公室的门就在林妍眼前被关上了。
  ......
  深夜手术总是疲累,白止抽了两根烟,才觉得缓过来一些,重新换上白大褂,掐着麻药过去的时间走去了手术室。
  他以为楚洵还在睡。
  可他进去的时候,居然看见病床前的床头柜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而前半夜送来还血流不止面色苍白的可怕的男人,这会儿正气定神闲的靠坐在床头,插着输液管的手正不紧不慢的按着眼前的另一台笔电。
  要不是他脸色还是苍白的,白止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假手术。
  “敢情你是真不要命了?大少爷,你刚才可是中了颗子弹,不是被石头打了一下,惜点命行不行?我可不想刚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又把自己送了回去。”
  “没什么严重,”楚总没看他,却因为回答他的话蹙眉咳了一声,“几封急件要处理,替我倒杯水。”
  “什么急件你助理不能帮你,你手下总助办几十号人都干什么吃的,这种时候不能帮你分忧养他们做什么?”白止白他一眼,却还是走向了饮水机,“真搞不懂你,已经这么有钱了还拼命赚钱,就不怕没命花。”
  楚洵懒得跟他解释。
  接过白止递过来的水,“多谢。”
  白止瞥了眼他面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也懒得看,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侧,“寿宴上的事情我听说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知道那些人要杀的是季大小姐?当时季大小姐和林妍站这么近,还好你提前知道,要万一你选择护住林妍,季大小姐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回天乏术了。”
  楚洵眉目清清冷冷,目光落在屏幕上始终不曾抬起,“不知道。”
  白止问,“不知道什么?”
  楚洵蹙眉,“事发突然,你当我是神仙,如何能得知他们是冲眠眠来的。”
  白止愣住。
  然后看着楚洵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子弹打过来可不长眼,所以你当时完全是在盲选,只要那枪手枪法过关,她们两个必定要死一个,楚总,所以你选择了季大小姐的时候,是完全将林妍的安危弃之不顾了。”
  话说的难听。
  但楚洵没有反驳。
  白止如何能不明白他,若是可以两全,他定然是会两个都护,可若是只能护一个......他选择了遵从内心所爱。
  不救林妍,他是会愧疚一生,可若是季眠死了,白止不敢想象楚洵会变成什么样。
  “当年的事,季大小姐还不知道呢?”白止问,“为什么不告诉她?”
  楚洵,“丫头心性善良,我不需要她因为愧疚留在我身边,我只希望她开心快乐,知道当年的事她只会愈发觉得对不住我,左右我已娶她为妻,余下的人生尽我所能真心爱护她,比什么都重要。”
  白止是真心佩服他的。
  要说忍,谁能有他厉害。
  “不过我刚才已经帮你试探了一下,我说你将来很可能因为周围神经受损瘫痪坐轮椅,你猜季大小姐是什么反应?”
  楚洵蹙起眉头,白止立马道,“小姑娘伤心的直哭,眼睛红的像兔子,我刚来的时候还远远看见她坐在手术室外长廊上,还在那哭呢,你助理陪着她大概想劝她回去休息,她不肯。”
  楚洵立马把眼前的笔电合上,插着输液管的手掀开被子就下了床,白止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你刚做完手术!”
  “下回再敢吓她,明年科研大楼三期投资别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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