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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二楼的书房里,徐颖关上门,示意江语若坐下。
江语若娇小的身躯陷在沙发里,局促不安地捏着袖子。
“头怎么回事?”徐颖意外地看着她。
“没什么,昨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徐颖明显不打算继续关心,扶了扶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小宝没了,我不比陆卿卿好受多少……”
江语若面上痛心:“婆婆,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的没有把小宝摔出去,昨天陆卿卿把小宝给我的时候……”说到这里,她挺直了背脊,语速飞快却吐字清晰:“小宝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徐颖如遭雷击,脸色阴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和陆卿卿现在说辞不一,到底谁在说谎?”
江语若将经过全部告知徐颖,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能心平气和说出真相。
徐颖听完,顿了顿,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看见小宝在给你前已经死了?”
“当时楼梯上没有其他人……”
“没有?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徐颖感到不可置信,提高了声调。
江语若不甘心地说:“那为什么大家能信陆卿卿,而不信我?”
“问得好,你没当过母亲,不会知道,对做母亲的而言,亲骨肉出意外比天塌下来还可怕,那种痛何止是撕心裂肺!”
“如果真的是陆卿卿害死了小宝呢?”江语若声音颤抖,眼神飘忽不定。
徐颖不假思索回:“荒唐!不可能!”
“婆婆,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没办法立马信任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卿卿比你可信。十个杀人犯里,有九个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还有一个,在六亲不认找替罪羔羊呢。”
清茶热气袅袅中,徐颖抱臂冷笑,镜片下微眯起来的那双丹凤眼,和顾景言的一模一样。
江语若恍惚了一瞬间,徐颖的声音继续飘入耳中——
“好了,说正事,叫你来,不是什么坏事。”
徐颖假咳一声:“你是顾家少夫人,也该知道顾家的面子比天塌了重要。只要你安分点,你就还是顾少夫人,其他人动不了你。”
江语若苦笑。
对,所以即使她“杀了人”,也暂时是“安全”的。
“我给你两个月。”徐颖突然低头看向江语若平坦的小腹:“两个月内,怀上景言的孩子。否则就离婚!我要你主动腾出这个位置!”
两个月?
江语若震惊,这么短的时间……她没有一点把握!
但转念一想,生下他的孩子……
心中一动,内心某个角落突然柔软起来。
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会白头到老。
“这本来就是顾少夫人的责任,你和景言是不是从来没有睡过一个房间?!”
最后那声逼问简直直击心灵,江语若仿佛膝盖中了一箭,躲闪着徐颖凛冽的目光,心虚地说:“也睡过一次的……”
只不过那一次……两人各盖各的被子,中间间隔远到再睡几个人都没问题。
“我让李婶给景言炖了党参乌鸡汤,你现在去端给他。”
听徐颖意味深长说完,江语若莫名心里打鼓。
……
心情沉重地从书房出来,江语若接过李婶手中的托盘,一盅刚出锅的乌鸡汤香气逼人。
路过陆卿卿的房间,里面传出的啜泣声让江语若停下脚步。
“别哭……”男人的安慰声压得低不可闻,江语若对他的一切都十分敏感,还是耳尖地听到了。
“景言……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小宝好可怜……他一定摔得好疼……江语若再讨厌我,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不放过小宝……我们还会有孩子吗?”
陆卿卿哭得梨花带雨,顾景言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好言安慰。
虚掩的门外,江语若的心被揪紧,再次落荒而逃。
她害怕听到顾景言的回答。
在爱情里,她连宣战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她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
餐桌前。
顾景言看着面前冷掉的汤,神色莫测,李婶在一旁絮絮叨叨:“少夫人不是端着汤找您去了吗?”
“她人哪去了?”顾景言沉声问。
“啊?少夫人吗?”李婶想了一下,回答:“是不是回房间了……”
夫人叮嘱过,必须盯着先生把汤喝下去,少夫人也是的,汤撂餐桌上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好端端的突然任性什么。
李婶讷讷地问:“先生,这汤要不要热热……”
“不用。”顾景言一口气把冷汤灌进肚子,就像是跟谁较上了劲儿。
想到刚才陆卿卿的哭诉,他心里一阵烦躁。
江语若,你做错了事,为什么还能那么心安理得、那么理直气壮?
……
主卧。
江语若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憔悴的眉眼。
在头上厚重的纱布衬托下,本就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更显苍白。
真的好碍眼。
她魔怔一般,两手扯着纱布。
一圈一圈,还打着结,不好拆下的地方她就用力扯,如果像这样单纯用力就能解开她和顾景言之间的死结,该有多好。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顾景言?
她一点也不想开门。
“江语若,再不开门,我要撞开了。”门外,顾景言心中不快。
十分钟后,先妥协的是她。
只要是面对顾景言,她什么都能妥协,何况区区给他开个门。
拿湿巾抹了把脸,确认自己仪态一切正常,她起身去开门,却没想到眼前一片晕眩,四周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
无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江语若没反应过来,一时手足无措,撞到桌角,狼狈摔倒,带动桌上的东西哐啷坠落。
砰!
砰砰!
一些重物砸在身上,她痛得闷哼了一声。
关灯了?停电了?
不,是她又看不见了……
——“间歇性失明?医生说你伤到了大脑,可能是车祸后遗症。”
医院里护士的提醒在她脑海里回荡。
急促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她能想象门另一头的男人有多不耐烦。
她摸到自己身上粘稠的液体,不太好闻,是血吗?刚才是不是有玻璃砸在她身上了?
尖锐的痛楚从胸前蔓延到全身细胞。
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着。会不会有人来救她……
她会不会死在这里没人发现?
敲门声停止了。
他走了吗?
“景言……求求你不要走……”江语若的求救细若蚊虫。
她知道的,他怎么会听得到。
别说隔着一扇门,哪怕她站在他面前,他也能做到视若无睹。
她是死是活,他从不在意。
心一点点下沉,意识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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