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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秘密,只许你一人知道,不然以后再也不和你说话!”白浅予说完,还非要和方正拉勾,才肯放心。
即便不拉勾,对于先生的事,方正也只会放在心中,不会与人提及。最后他拉了勾,她才放心回去睡觉。
第二天早课,大家读的课目是《诗经》,一个个少年都摇头晃脑,读得十分入迷。只有白浅予一人心不在焉地发呆。平常,就数她读书最认真了。
她神色不安,眉头紧蹙,时不时地侧过头去看旁边的那张空书案——方正今早没有来上早课。
刚开始,慕容丹青以为昨晚方正练剑过于劳累,今天睡了个懒觉,便没太在意,任由他去。
直到早课结束,都不见方正起来,慕容丹青才觉得有些不对,来到斋舍,发现被褥整齐叠放,床上也冰冰凉没有睡过的痕迹,才明白方正一夜未归。
白浅予看见空空的斋舍,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连忙对慕容丹青说:“先生,方正,他可能去了书院后面的池塘……”说完,咬住了嘴唇,不敢再说话!
“你怎么知道?”慕容丹青一脸严肃问道。
“昨晚闲聊时,他无意间得知玉笛掉入水中的事,他平常不会乱跑,一夜没回来,极有可能去了那里,他会不会已经……”说到这,白浅予着急得跺着脚,哭了起来。
慕容丹青瞳孔一缩,没等她说完,急忙往书院后方跑去,刚跑两步,又觉得太慢,纵身一跃,飞了数丈,在藏书阁的顶部轻点了一下,借力又飞出十几丈,消失在视野里。
白浅予一边哭,一边跟着其他孩子往书院后方跑。
等大家跑到书院后面的池塘边,定睛一看,水面上果然有一个人:在一片残荷里趴着的人,从衣服看正是一夜未归的方正,此时,他一动不动,一半身子浮在水上,一半身子沉在水中,看样子,早就咽了气。
慕容丹青飞身过去落在方正所在的位置,脚尖踩了下水面,伸手一提,一只手提着方正的腰带,足尖轻踩水面,蜻蜓点水般又跃了起来,回到岸边将方正放在地上。
慕容丹青用手指试了下方正的鼻息,心中一凛,急忙在他胸口连续点了几处穴道,随后不停地用力按压方正的胸膛。
而方正脸色蜡白,嘴唇乌黑,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滴。
白浅予看到方正没有血色的脸,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都怪我!我俩关系那么要好,他知道我丢了心爱的玉笛,肯定会去找的!我不该告诉他的!”
白浅予的泪珠像豆子一样滚落,整张脸哭得又红又花。
见许久没有反应,慕容丹青一只手抓住方正的脚,把整个人倒立起来,持续用力地拍打着方正的后背。方正的身体软耷耷的,像一条柔软的绳子。
终于,慕容丹青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把方正放在草地上,整理好他的衣服,长长叹了一口气。
白浅予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到先生对方正放弃救治,彻底绝望,哭得更厉害了,其余小孩被吓得也跟着哭。
“先生,您快救救他呀!别停呀!他还没死!快救救他!”白浅予拽着慕容丹青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慕容丹青脸拉的老长,闭上了眼睛。
白浅予扑到方正的身上,不断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慕容丹青拉住了她,弯腰要把方正抱走,放回了书院的桂树下的石板上。
从早上到中午,白浅予始终守在他的身体旁边,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哭累了就爬他身上休息一会。慕容丹青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在院子里用剑劈砍着几块木材,准备为方正做一口小棺材。
白浅予揉着哭红的眼睛,对着方正说:“你说你最喜欢听我吹笛子,我再给你吹一曲吧!先生要把你埋起来,你就再也听不到了……”说完,擦干眼泪,拿出竹笛开始吹奏起来。
“咳……咳咳……”
吹了一会,白浅予听到声咳嗽,以为是慕容先生在咳,继续吹奏笛子。
“咳咳咳……”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这一次慕容丹青也听到了,他扔下手中的剑,跑了过来,用手试探了一下方正的气息,察觉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又惊又喜,连忙将方正的身子翻转过来,把内力运到手掌,抵住方正的背心,内力顺着方正的背心流入身体,全身的血液渐渐恢复了流动。
“哇……”方正口中接连吐出几口浑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活了!”白浅予兴奋地叫了起来,上前一把抱住了方正,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方正睁开了眼睛,快速喘着粗气。
“别抱这么紧!憋得我喘不过来气了!”方正推开白浅予,虚弱地说。
“真是奇了!天底下还有这种事,死透了都能活过来!你的命真硬!”慕容丹青见方正已经无恙,长舒了一口气,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你吓死我了!”白浅予说完,两只粉拳不停地往方正胸口上捶打。
“给,玉笛!”方正这才缓过劲来,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只玲珑小巧、做工精致的青色玉笛,递到了白浅予的面前。
“这玉笛我不要了,我就要你好好活着,以后可不敢再敢这样的傻事!”白浅予面带怒色,挥手将方正手中的玉笛打落,玉笛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方正见状,慌忙站了起来,追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笛子,因为昏迷太久,身体虚弱得很,刚捡上玉笛,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倒地的一瞬间,他把笛子紧紧护在怀中。
“这么好的笛子,你可不敢摔坏了!”方正躺在地上,也不着急起来,用还在滴着水的衣袖仔细擦着笛子,细细看了几圈,发现刚才这下并没有把笛子摔伤,才放心地爬了起来。
白浅予气得直跺脚,不肯接方正递过来的笛子,转身离开。离开时,还生气地说了一句“以后我再也不喜欢这笛子了,也再不理你了!”
反正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倒是活过来了,知不知道把我们都快吓死了!看到没,那是给你做的棺材!差点就派上了用场!浅予难道没有告诉你,书院后面的池塘是绝对不能去的吗?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向燕长霞交代?”慕容丹青指着那口已具雏形的棺材,满脸怒气地说。
方正从来没见过慕容先生发这样大的脾气,其他小孩也没见过,躲得远远地朝这边张望。
“这是浅予最爱的物件!我是他哥哥,就要让她开心才对!”
“还敢犟嘴?”慕容丹青气得低头四处寻找趁手的东西,转了一圈,捡起了刚才扔在地上劈木材的剑,用剑背狠狠地打方正的屁股,方正疼得龇牙咧嘴。
“学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方正见慕容丹青和平常比是如此失态,心里知道那是先生心疼自己,害怕自己真的死了,便跪在地上,撩起了上衣,把背和屁股露出来,好让慕容先生打。
慕容丹青没有手软,抡起剑接连用剑背抽打了十几下,才喘着气停了下来,把手中的剑扔在了地上。
方正的背上已经被他抽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他是你妹妹,你要保护她,让她开心,是没有错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真的淹死了,才是让她最伤心的!该说你什么好?”慕容丹青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不少。
“先生,对不起,怪我鲁莽了,当初没考虑这么多,只想着浅予妹妹和我一样命苦,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我豁出了命都要让她得到,才一时冲动去找这笛子。”
慕容丹青长叹了一口气,以极小的声音说道:tຊ“罢了,罢了,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冲动过呢?”这话像是给方正说的,又像是给他自己说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方正心中知道慕容先生为什么叹气,低下头,没有说话。
慕容丹青把他扶了起来,恢复了平常那样的温柔,心平气和地问方正:“疼吗?”
方正摸了摸背,疼得发出“嘶”的一声,张口却说:“一点也不疼!”,说完,还不忘“嘿嘿”一笑。
你不光命硬,嘴也硬!”说完举起剑,假装又要打。
方正吓得急忙躲避,口中大喊救命。
过了一会,慕容丹青迟疑了下,还是问出了口:“你在池塘里可曾看到了什么?把你去池塘的经历详细讲给我听,不许拉一个字!”
方正将衣服整理好,一字一句地讲开了自己的经历:“昨晚,练完剑后,我听浅予妹妹讲了玉笛的事,心想着连夜去打捞,打算天一亮就给她一个惊喜,便趁着月光潜入了水中,一处一处地寻找,可是那水有些地方太深,塘底的淤泥太厚,加上水草茂密,找得十分费力气,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在一处莲花的根部摸到了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看,竟然真的是浅予妹妹的玉笛,正顾着高兴,不料体内的毒复发,晕倒在水里,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好在笛子找到了,不然我就可能真的白白送了命。”
“你还知道白白送命!我问你,你在池塘地下摸索,可曾看见什么别的东西?”慕容丹青一脸严肃地问道。
方正话到嘴边,又突然犹豫了下,把话憋了回去,摇摇头说:“没有!”
慕容丹青眼睛直直盯着方正的眼睛,还想再问,想了想,又不问了,只说了一句:“日后再也不许去池塘附近,要是被我发现,就别再叫我先生!”
方正用力地点头,若有所思地答应了慕容丹青。
这时,白浅予端了一个托盘走了过来,凶巴巴地瞪了方正一眼,冲他“哼”了一声,故意用力地把托盘放在了方正身前的石板上,未做停留,转身快步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做一个鬼脸。
托盘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和一碗加了鸡蛋的汤面。
方正和慕容先生相视一笑。
“这下有你好受了!快吃吧,吃完别忘了练剑,今日还有一百遍。罚你俩从明日起打扫茅厕一个月!另外罚你一人早上早起两个时辰、晚上迟睡两个时辰,每天多练半尺草纸的书法!”说完,收剑走人,留下方正一个人在这里。
“还有,待会练完了剑,别忘把这些柴劈了送去厨房!”
他指的是那个已具雏形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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