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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手腕已然12点,新年的钟声敲响,附近街道传来若隐若现的炮竹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一束绚烂地烟花在黑色的也空战绽放,星星点点的火光洒向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真美啊~”她微微仰头,烟花的光反射在她水灵的瞳孔里,久久未散。
他紧紧地牵住她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走吧,我们回家。”
“好。”
季云漫紧紧地牵住他的手,往小洋楼走去。
小洋楼门前,单行已经等了半个小时,捂在胸口的饺子都已经凉透,又过了十多分钟,终于看见了他们的影子。
“三少爷、三少奶奶。”他起身朝两人跑过去:“你们这是去哪儿来呀?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问。
单行把怀里的那一盒饺子拿出来,递给段亭泛:“没事而,就是老爷说,您最喜欢吃芹菜馅儿的饺子,今天特意让我包了给您送过来,就是有些凉了。”
段亭泛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满满一盒的饺子鼻尖有些发酸,小时候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原来,那个人都还记得...他最喜欢吃芹菜馅的饺子。
“他...”段亭泛欲言又止,而后又改口“你们都吃了吗?”他问。
“吃过了吃过了,我们都吃过了,这一份是您和三少奶奶的,你们拿回去记得热一热再吃。”
“那您进来坐一下暖和些再走吧。”季云漫发出邀请。
单行连连拒绝:“今年大少爷不在,我得回去开财门,我出来的时候啊还收到大少爷从长江号上发回来的电报,让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准时开财门呢,饺子记得热一热再吃,我就先回了。”单行交待着边走远。
突然,一束烟花跃上了天空“嘭”地一声在黑耀的夜色中炸开,像银色的流星,金黄色的太阳,点亮了沉寂的上海,二人同时回眸,瞳孔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季云漫踮起脚尖撞了撞段亭泛的肩膀:“还愣着干嘛,回家吃饺子吧。”
1937年2月12日下午14:00。
长江号返航,事件惊动了上海各界商人、政客,所有人都赶到了码头边见证着这难以愤恨的一刻。
京本和秋田宽更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一早就抵达了码头,他们必须亲眼看见长江号稳稳地停靠在上海的地界上。
半个小时后,段景山携着妻子李嫣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段景山今日穿得正式,一身绣有暗云龙纹的长衫,外面还穿了一件中式马甲,胸前怀表的链子格外引人瞩目。
李嫣怡则是穿了一条朱红色的旗袍,项上佩戴了一条雪白色的珍珠项链,就像是要出席什么重大的活动一般。
只是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拥挤的人群中,因为有日本人的镇守,所以大家都不敢过于声张,只是三言两语的议论着。
“卖国贼是没有好下场的。”
“就是,以前我家儿子还受过他们段家的恩惠,现在看来,当时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这些生硬段景山都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全,眼角的皱纹微微抽搐之时被李嫣怡捕捉到。
她不顾旁人眼光,挽着段景山的手越发的紧:“老爷,没事儿,一切有我呢~”
这句话瞬间让段景山回到了他和李嫣怡相遇那年,记忆涌上心头,牵着她的手愈发变得更紧。
“段会长,段夫人,二位辛苦了。”
此时京本走上前来打招呼,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辛苦谈不上,长江号靠岸,我们也好交差了。”段景山忽略过京本,带着李嫣怡走向了码头的另一边。
他在码头边掏出怀表,隐隐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长江号靠岸还有2个小时10分钟。
他沉重的面容让京本察觉到有些怪异,便低语和秋田宽喃喃了几句,说完后,秋田宽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段亭泛。
“段三爷,为了确保长江号能顺利靠岸,还请您与我一起去调度室监控长江号的航线进程。”
段亭泛没有多言,而是伸手示意秋田宽一起前往身后的调度室。
此时,几个日本兵搬来了几张椅子,京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段会长,那就让我们共同见证这历史上伟大的一幕吧,哈哈哈哈哈。”
段景山看了一眼椅子拒绝道:“不了,时间还早,我这腿不能多吹风,云漫,你扶我去车上坐一会儿吧。”
“好!”突然被喊到的季云漫木楞地点点头,走到他身边,然后和李嫣怡一起上了车。
临上车前,季云漫还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藏在人群中齐潇潇。
齐潇潇的眼眸里充满了自信,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观察着码头上的日军,按照计划,只要长江号一靠岸,她就会动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嫣怡的额头上冒出了一颗一颗的汗珠,坐在前面的季云漫察觉到不对劲。
便问:“小妈,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额,我没事,就是、就是有些热了。”李嫣怡撇过头看向段景山,眼眸里依然是紧张、不安。
段景山抬起手,紧紧地握住李嫣怡:“嫁给我那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委屈你。”
“不,老爷,是我没有把你和孩子们照顾好。”
一番对话把季云漫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他们二老在说什么,她刚想问的时候,段景山轻轻扬头,看向单行低声道:“老单,拿出来吧。”
话毕。
单行从驾驶室的座位下拿出了一个铁皮箱子,然后他熟练的将箱子里的线接到汽车的电线上。
季云漫大为震惊地看着单行在自己的眼前打开了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电台。
“父亲,您这是...”
段景山透过车窗看向江尽头隐隐约约出现的长江号,问道:“怕吗?”
单行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不怕!”
段景山点点头,也坚定地说道:“那就发吧,让一切都停止下来。”
“是!”
简短的对话冲击着季云漫的内心,她撑着身体紧张起来:“父亲,你们要做什么?”
段景山没有再说话,而是透过半掩的车窗,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长江号。
季云漫看向单行,只看见单行熟练地使用着电台,发出去的内容是让长江号自沉电报。
这一举动让季云漫彻底坐不住了,她紧紧地扣住座位的靠背,压低了声音提醒着:“父亲,大哥还在船上。”
可段景山依旧不动如山,但他眼里饱含了泪水,声音有些许颤抖:“我知道,但长江号,绝不能靠岸。”
此时车外,京本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长江号!长江号!我看见它了。”
此时,秋田宽和段亭泛从调度室出来,周围的日本兵就举着手中的枪支高喊庆祝。
单行的动作熟练到无法想象,熟悉的滴滴声让季云漫回想起以前听到的电报声,不由得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电报发送完毕,单行将线解开,将电台又藏匿在座位下。
段景山似乎松了一口气:“下车吧。”
他打开车门,心如止水地走了出去,季云漫跟下车后小跑到李嫣怡面前:“小妈,你和父亲早就想好这么做了,对吗?”
李嫣怡坚定地走着,嘴角勉强的扯出了一丝微笑,没有回答。
长江号慢慢地靠近码头,京本和秋田宽脸上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甚至激动地走到甲板上迎接即将靠岸的长江号。
与之相反,身后的上海人民的眼中无一不弥漫着战争带来的恐惧气息,随风飘来的阵阵的火药味仿佛侵入到每个人的细胞中,他们此时安静地可怕。
人群中甚至听不到一丁点呼吸的声音,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看着装满炸药的长江号一点一点的靠近。
长江号摇晃着身子,缓缓地驶向码头,铁链摩擦船体发出的声响,在江风中铮铮低沉着。
不知为何,这声音让京本后背有些发凉。
突然,长江号拉响了汽笛,突然,一面红色的五星红旗在江上屹立而起,红旗挥了几下后,长江号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
一时间码头上所有的人都蜂拥而至,纷纷冲到江边,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刚刚那个是不是我们中国的红旗?”
“长江号怎么了?怎么看着好像歪了?”
“看着架势是要沉了。”
紧接着,京本忽然意识到事态不对,像发了疯一样的抓起身边的秋田宽:“你刚刚在调度室怎么看的?”
“大佐,长江号的航行线路一切正常,属下不敢骗您啊。”
“八嘎!”京本一把推开秋田宽,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指向tຊ身后的日本士兵:“你、你们、全部给我跳下去,我要让那些炸药一斤不差的给我带到上海来!快————”
随着京本的命令,所有的日本官兵连衣服都来不及脱,纷纷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跳进了江里。
眼前的一幕深深地震撼着季云漫,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看向了身边这个像大山一样的男人,他的眉宇之间,没有一丝退缩。
不一会儿,江面上响起沉闷的爆炸声,船体受到冲击后猛烈晃动,随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升起,在层层黑暗的包围下,长江号分崩离析,缓缓沉入江底,原本平静地江面波涛汹涌。
岸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江里的日本官兵也都不敢再向前游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一搜巨大的货轮完全消失在江面上。
段景山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倒了下去,李嫣怡用身躯支撑着他,嘴里喊叫着:“老爷,老爷——快,快把老爷扶上车。”
混乱之中,季云漫捕捉到了段亭泛眼眸中那一抹震惊、敬佩、和后悔的情绪。
或是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一切。
“父亲————”
段亭泛像风一样的朝段景山跑去,将段景山紧紧地护在怀里,季云漫来不及与站在人群中的齐潇潇使眼色,段家一行人全部上车朝段公馆开去。
长江号沉没的江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靠岸边江面上的日本人像快窒息的鱼儿一个劲地往岸上游着,岸上的京本和秋田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上蹿下跳,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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