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晏离开沈沅的院子时,晴岚正亲自在园中筛药材。
一旁的丫鬟见了慕子晏的背影,忍不住道:“慕容公子看起来清减了不少,难不成是这几日做桂花茶累的?”
“可不止是做桂花茶,这两日所有端去沈小姐房中的糕点都是慕容公子亲力亲为的呢。”另一个丫鬟说道。
晴岚听得冷嗤。
当初薄情时欠下的债,如今用几杯茶、几份糕点,就想相抵?
世间哪来这么便宜的事?
她转目看向沈沅的院子,目光顿了顿:“方才沈沅儿房中进了一个面生的老妪,那是何人?”
“听闻是沈小姐的故人,沈小姐同她说了会儿话,突然就昏迷了过去,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丫鬟答。
老妪?
故人?
晴岚一听,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将沈沅带到蜀州来,就是想让沈沅忘掉过去重新来过。
如今看来,过去始终是无法掩埋的,沈沅她大抵是已经记起来了。
“罢了……”晴岚叹了口气,“今后的路,要看沈丫头自己的选择了。”
房中,沈沅默念着中元节那夜算命的老者对自己说出的话。
得其所哉,失之东隅,却不能收之桑榆。
昨日之事若再提起,一切皆成空。
原来竟是这种含义……
“托人给那老人家找份清闲差事让她在蜀州好生安养晚年,不必说是我的吩咐,就说是沈沅儿替她张罗的。”晴岚吩咐身边的丫鬟。
丫鬟有些不解:“姑姑,为何不让她在晴府安养晚年?”
晴岚摇头:“让她待在晴府,她恐怕是不愿意的。”
丫鬟仍旧不明所以,下去办事时,顺带问了一嘴老人家是否愿意留在府里,得到的果然是拒绝的答案。
不多时,沈嬷嬷来沈沅房中道别。
沈沅早已知道了晴岚的一番安排,心中颇为感激。
沈嬷嬷却道:“小姐,恕老奴多嘴一句,那晴岚再宽厚再仁慈也是当今皇帝的生母。晴府不是久留之地,你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沈沅苦笑:“嬷嬷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定数。”
送走沈嬷嬷后,她在房中静坐了许久,看着窗外逐渐变黄的落叶发呆。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转头一看,是阿月端来了一碗热汤。
“小姐,这是厨房刚送来的安神汤。”
沈沅摇了摇头,示意不喝。
阿月有些急了:“小姐,身子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想了想,又补充道:“眼下虽然无计可施,但小姐你这般聪慧,将来总有一日能为将军、夫人报仇。”
报仇?
沈沅苦笑:“依你之见,我要如何才能报仇。”
“自然是要先喝药养好身子才行。”阿月说着,舀了一勺安神汤送到沈沅唇边。
待沈沅慢慢喝下了,她才继续说道。
“慕容公子心里放不下小姐你,旁人皆近不得他的身,唯有小姐你能近他的身,想杀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杀慕子晏?
沈沅一惊,又听阿月说:“杀父杀兄之仇,当血债血偿,更何况小姐你还曾被流放,在那途中惨遭毒打瘸了一条腿,之后更是入宫当苦差险些被人活活烧死……”
往事历历在目,沈沅眼眶干涸,早已没有了泪。
安神汤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平日里分明是咸甜的,今日却不知为何变得这般苦涩。
苦如黄连,让她难以下咽。
“幸而晴岚姑姑救下了你,还治好了你的腿,她当初分明叫慕容公子此生不许再与你相见,慕容公子却食言追来了蜀州,千里迢迢来将他的人头送上给你,这难道不是天意?”
沈沅头痛欲裂,阿月的这番话落入耳中逐渐变得虚无缥缈,如同咒语。
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身旁。
她觉得有些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喝了这碗安神汤,好好睡上一觉,”阿月原本清甜似雀鸟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喑哑,语气阴戾得令人心悸,“今夜,你将这个藏在袖中,去慕子晏房中找他。”
言罢,递过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