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令妤知道,他这话肯定是在诓她,亦或者他口中帮,可不一定是什么随她心思的帮。
她眉心一跳,旋即笑出声来:“郎君莫不是还能帮妾进宫做娘娘?”
她率先打趣道:“妾身份卑贱,即便是做了娘娘也对郎君仕途无益,还是算了罢。”
“白日做梦!”方景凛呸了一声。
他站了起来,衣服摩擦的声音传到杨令妤的耳朵里面,她还以为他要动手,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听说这几日方景凛闲来无趣都在院中练剑,瞧着屏风后的那身影,似乎又精壮了一点点。
好在他只是怒道:“夫人还知道自己身份?便是陛下当真昏了头,要将你带入宫去,你也要上谏言,不能从。”
杨令妤伸手摁了摁眉心,彼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那日能屈能伸的方景凛,同如今口无遮拦的方景凛是同一个人?
“方大人今日这话,妾就当从未听过。”她看了一眼初青,“初青妹子也是陛下身边的人,你我今日说的所有话都会传到陛下耳朵里去,你说陛下昏了头,怕是你的头也不想要了罢。”
她语气平和,就是说的话直白了些许。
可这却是逼的方景凛顿了一瞬,随后,他转过身去坐回了原处:“初青姑娘,今日之事还请不要告知陛下。”
初青垂眸,却是应承了下来。
杨令妤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方景凛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声音也照比方才正常了许多,不再带有什么怒意与轻蔑:“不知夫人可知道宁大人入京都,这几日陛下给他升官还赏赐了宅子,如今也可称得上一句当朝新贵。”
他没说话,停顿了半响,似乎在等杨令妤回答。
她没法子,往下接了一句:“所以呢?”
“朝中人只知道他家中有两房妾室,但未曾有子嗣,不少人想结秦晋之好,但皆被宁大人拒绝,他只说自己发妻尚在府中,只不过久病不便见人,但还有人以为这些都是借口,但派去渝州探听之人皆道,他的正妻五年未有子嗣,但他为人良善,依旧以正妻的位置待之。”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宁丞序是个什么痴情种子。
毕竟初青还在自己面前,杨令妤控制着自己面上不要漏出身边别的神色来,只加快问了一句:“方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你若是想回到宁家,我可以帮你。”方景凛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杨令妤根本不可能拒绝。
甚至他觉得,杨令妤彼时犹豫不应,并非是不愿,而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故而,他继续道:“宁大人心里还有你,他甚至家中还留着你的位置,不介意你为了攀附皇权舍他而去。”
杨令妤听到此处,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音,但很快便用帕子遮掩下来。
初青悄悄看了她一眼,但随后她这声笑便被方景凛听了去。
“你在笑?”方景凛似乎根本不明白,“你为何要笑?你在此处,也不过是个体面些的外宅,你被关在这个宅子里,出不去见不到人,永远见不得光,但同宁大人不同,他心中有你,日后他走他的青云路,你便永远是他能带出去的家眷,永远体面同他站在人前,你为何不选他?”
为何不选吗?若宁丞序当真有他说的那般好,她当然会选。
其实当初她有机会留在京都,但她认命了,她想听父亲的话,既然捡回来一条命就好好去活。
杨令妤瞧着屏风后的那个人影,瞧着他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只觉得浑身都是无力的。
她冷冷回道:“方大人,您还有别的事吗?”
“你——”方景凛手指着她,一口气在闷在胸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不识抬举!”他呵斥一声。
复又沉默一瞬,他似乎是觉得同杨令妤说话如对牛弹琴,他便只能甩袖离去,走路带起来的风在他到门口时,门扉被他带出一声闷响来。
杨令妤慢慢呼出来一口气,初青在旁边听了这般久,想问却又不敢问,她低垂着头不说话,杨令妤倒是主动开口:“你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来瞧瞧我吗?”
初青摇头:“陛下的安排,奴婢也不敢妄言。”
杨令妤又叹一声:“方大人今日之事太过没分寸,你若是不同陛下说,我也会去说,他啊,真的不能同我在一处院落过活。”
她抬眼去瞧,初青欲言又止,她唇角动了动,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只轻声嗯了一下。
杨令妤点点头,自顾自回了房间去。
方景凛在帝王心中究竟是个什么位置,她拿不准,自然不能背地里去帝王面前嚼舌头,还是骗一骗初青,晃她去同帝王说罢。
也不知这话究竟有没有传到帝王耳朵里面去,她日复一日过下去,再见到帝王之时,已是十月初六。
她在自己的院子里过活,倒是初青匆忙来禀:“夫人,陛下来瞧您了!”
杨令妤惊讶起身,赶紧整理了一番身上衣裙,几步就往外院走。
方景凛倒是比她快了一步,彼时已经站在了帝王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帝王长身玉立,负手站在那处,听着方景凛絮叨。
杨令妤没上前,就这般远远瞧着他,她尽力叫自己眼眶充盈泪水,叫眼角也跟着泛红,只等着帝王主动发现她。
倒是如她所愿,萧紊川的眸子落在了她身上,抬手阻止方景凛继续说下去,而后对着杨令妤招手:“妤娘,来我身边。”
杨令妤那手中帕子拭去眼角残泪,挪动着小步,顶着方景凛不悦的目光走到了帝王身边。
“您回来了。”
她声音软软,说的是回来,暗示这是他们二人的家。
萧紊川当着众人面伸手抚上杨令妤的脸,指腹把她脸颊上的泪也抹去:“哭什么。”
随即,他牵上杨令妤的手,一边带着她向屋里走,一边对方景凛道:“景凛,我过后再去寻你。”
杨令妤从前想过自己跟了帝王,日后可能会同旁的女子争抢,但她却没料到,没等到女子,她竟是先同男子争。
待回了屋子,萧紊川并没有着急将她往床榻上待,只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句话。
“妤娘,你月事多久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