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赫不悦地咒骂一句,真是不碰感情什么事没有,他平日最讨厌办事不够果决,矛盾重重的人,没曾想到了今日,他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一边要陈觅仙浸溪让她明白自己是谁的女人,一边又心疼她,她已经浸了十一个小时,全身应该都湿透了。
熬鹰驯马,陆行赫本想驯服陈觅仙,无意间成了她驯他,让他心神不宁一整天,心思全系在她身上。
陈觅仙从烈日当头站到浮云遮月,不知道现在几点,纤细的手指紧紧扶着溪旁的石头站着,怕会失力跌跪在溪里。
这时候,一道男声响起:“陈觅仙。”
陈觅仙费劲地望去,前厅延伸到内院的露台处站着陆行赫,他从军事厅回来,身上穿着亚国的军装。
她比他想象的要狼狈,双唇干裂苍白,湿透的衣物贴在身上,如果不是身形摇摇欲坠,有点像水里钻出的湿水仙姬。
陆行赫问:“浸了一天,有何感想?”
陈觅仙知道他要听求饶、要看她俯首称臣,可她这里没有,她强打精力回嘴:“人生在世,能证明自己的机会很少。今天多谢殿下给我这个机会。”
她仰视着居高的他,他高她低,他胜券在握,她身处冷水,即使如此,她眼底还是闪着不服输的光:“殿下,你问我感想如何,我告诉你,开心、畅快。”
人是微妙的动物。
陆行赫看陈觅仙嘴硬、犯倔,原本想听她说一两句软话就饶了她的心被压下去,那种想折磨她,折断她的傲骨,迫她臣服、匍匐于地的凌虐欲腾地一下又烧灼起来。
陆行赫随手把玩精心修剪过的罗汉松的枝叶,神色淡淡:“呵。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的王妃是能进教科书宣扬意志坚定的人物。你这么贞烈刚毅,梁越看得见吗?他看见的只是你被我压在身下的情景……他有了阴影,说不定都萎了。”
陆行赫这话只是说笑,并不知道他是预言家。
陆行赫走到溪边睥睨浸在溪水里的她:“而你,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都不懂,连自己是谁的女人都不知道,我能容得了你吗?”
陈觅仙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伤害了她和梁越,却可以轻飘飘地说出来,还诅咒他萎了,她哈哈大笑:“既然殿下容不得我,那就大度一点让我离开……”
“想得美。”陆行赫知道她要说什么:“你不听话就有不听话办法,不知道错就罚到你知道错为止。来人!把她双手绑了,内院的灯关tຊ了。全部宫人都散了,再有求情的就和王妃一起浸着。”
说完,陆行赫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陈觅仙,你想浸就浸着,只是别死在这里,脏了一湖的水。”
缇丽没想到殿下和王妃谈完话,王妃还是没上来,这两人吵得更凶,王妃被罚得更重。
缇丽想求情就被同事拉住,对她摇头,表示不要去招惹殿下。
缇丽鼓足勇气又见陆行赫眉目阴沉,怒极下颚紧绷的样子,心里一颤,不敢张嘴。
古时候有水牢的刑罚,大抵还留有地方让人攀附,现在想来,陆行赫改进了这点,绑了她,陈觅仙全无借力处,双手被缚在身前,她站在溪里双腿不住地打颤,只能勉强抵御水流,不然支撑不住跪在水里。
陈觅仙恨透了他,心头的火越烧越旺,咬紧牙关站直,以免被水冲得跪下。
内院一片漆黑,一切成了未知的黑暗。
陈觅仙说不害怕是假的,一片漆黑里她冷得发抖,只有水声风声虫鸣声,水里她脚边滑过的是东西都不知道什么,落叶?鱼儿?甚至是她猜不到的东西……
她知道陆行赫折磨人很有一套,手段层出不穷,就是要她屈服,要她俯首,可她偏偏不想!她自认活到现在没做过什么错事,怎么就惹到这样一位变态!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天空淅沥淅沥下起了雨!
随着乌云飘来,雨势浩烈嘈嘈!
溪水水面渐渐升高,陈觅仙透过被雨水淋得朦胧的眼睛,看见内院的植物花草被雨水里打得摇晃。
这下,陈觅仙全身都湿了,干裂的双唇得了点雨水的滋润,觉得下.身很是不适,涌出热流,但这点不适很快被掩盖,因为在被雨打的她现在更站不稳了。
卧室里,陆行赫可以看清内院的情况,他站在落地窗前看了很久,隐约可见滂沱大雨里有个身影。
她倔,既然要浸就浸着,他成全她的刚烈。这时下了场雨,打得她受不了,浸到她受不了,她自己就会滚上来。
这么想着,陆行赫拉上窗帘,眼不见心不烦,解开军服准备洗澡休息。
洗澡后已是凌晨一点,陆行赫的心烦意乱没有被浴室里温热的水流浇熄,想去拉开窗帘看雨里那道身影,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两条腿长在陈觅仙身上,她受不了自己就会滚上来,不上来她要演傲骨铮铮就让她演,他不信治不了她!
陆行赫关灯上床睡觉,听着风雨声入睡,说起来平时身边睡有陈觅仙,就算不和她做,只是抱着她睡觉,她怒不敢言地瞪着他,又不得不温驯地被他抱着的感觉很是不错。
越想越烦,陆行赫发现自己睡不下去。
陆行赫向来忠于自己的欲望,从来不欺骗自己,换句话说,遇见陈觅仙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能同时被这么多种情绪宰制,弄得有股难言的烦躁,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
陆行赫已经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不能让陈觅仙这么浸下去,出点什么事岂不是成全她对梁越的一片痴心?那他这个合情合理合法的丈夫算什么?
这么想着,陆行赫叫来两名在颂邸外院值班的宫人,两人进来主卧的同时,他拉开窗帘,内院的情形却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雨里的那道人影没了!
两名宫人正在等待三殿下的吩咐,却见陆行赫飞快地跑了出去!
风雨大作的内院,跟随出来的宫人看见三殿下连家居拖鞋都跑飞了,冒雨径直冲进内院!
内院铺的石头小径淋了雨水,陆行赫发狂地跑到小溪旁,陈觅仙已经晕倒在溪水里,闭着眼,长发像海藻般漂浮在水里,口鼻间连呼吸的气泡都没有!
随后赶来的保镖急急想下水捞人,情急欲切的三殿下自己下了水,赶来的人只能默默为他撑起伞。
从溪水里捞起的陈觅仙已经昏厥,面容苍白,血色全无,她一直在晕倒前站定的位置,寸步未动,她双手绑缚的绳子没有解开过。
陆行赫抱着她喊着叫医疗司派医生来,急急往室内走,她这样,让他的心像被拧过的麻绳,痛碎得拼不成原样……
她行,他输了,她赢了,她贞烈她刚毅,她不畏强权,她要想谁就想谁!
可凭什么这不是属于他的!
走向卧室,陆行赫察觉托着陈觅仙臀部的手掌一阵温热,看她的长裙已是染红一片,沿着雨水滴落在地。
在满园的瓢泼大雨里,雨点如冰打在陈觅仙的身上,她摇摇欲坠,最后支撑不住在溪里跪了下去。
当冰冷的溪水漫过陈觅仙的头顶,在这种时刻,她反而不恨不怨了,有这样的解脱也不错。
可惜天不遂人愿,陆行赫下溪把她捞了出来,他发现她全身冰凉,他像抱着一块冰块,他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医疗司的医生冒着急雨来得很快,走进三殿下夫妇的主卧室,晕过去的王妃像从水捞起来的一样,殿下大半身都湿了,烦躁地插腰,顾不得额发滴答着水,要医生看她。
陆行赫以为陈觅仙流产了,可婚前医疗司有为二人做过全身体检,性.生活他一直有做避孕措施,她不会是怀孕。
经过一系列的诊断,医生请宫人为陈觅仙换上干燥温暖的衣物,为她打针输营养液,忙活了一阵。
结束后,医生对陆行赫说血是王妃来月经了,又推测来月经还长时间泡在冷水里,伤底子是一定的,要是落下宫寒,王妃可能会痛经和不易受孕,只能慢慢调理。
雨下了一夜,折腾一晚,天空露出鸭蛋青的颜色,躺在床上的陈觅仙又发起高烧,紧紧闭眼,额头一片火热的滚烫……
前厅留有医生值夜,匆匆进来为她降温打针。
缇丽把小厨房熬好的药汁端进卧室,靠坐在床头的陆行赫正揽着发烧的陈觅仙,她的额头贴着毛巾降温,看起来忽冷忽热,纤细的睫毛颤颤不断呓语着。
陆行赫接过缇丽端来的药汁,要她再取冰块来,她应下后退下。
陆行赫没怎么伺候过人,汤勺抵着陈觅仙的唇,她抗拒地不喝,沦陷在梦境里,泪珠争前恐后地涌出来,哽咽地呼喊出声:“梁越、梁越!你在哪……我好痛啊……”
端着药碗的陆行赫听见了,极度不悦时薄唇紧抿,晦暗不明的眼底积攒太多复杂的情绪,折腾得她生病,正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他能拿她怎么办?束手无策地任凭剧烈的妒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承认,他妒忌到要发疯。
缇丽取来冰块,心想殿下没照顾过人,还是由她来喂王妃药比较好。
走到卧室门口,缇丽见陆行赫眉目深深地看着呓语说胡话的陈觅仙,他一仰脖喝了那碗药汁,随后附在她的唇边嘴对嘴地度进那碗药汁……
王妃应激地抗拒苦极的药汁,小脸都拧紧了。
但殿下这招很见成效,陈觅仙的嘴角处溢出一点褐色的药汁,被殿下附上去吻尽,轻轻在她额头上啄吻一口,像是在哄婴儿:“喝完了,没有了。好好睡一觉。”
缇丽听见半截,下意识知道这不该听,悄悄隐在墙旁,心想殿下这样真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