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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沙发上放着一些资料和笔记本电脑,傅北辰便把她带到阳台上晒得到阳光的那张藤椅上坐下,这才回答了园园的问题:“不多不少,可以养你。”
  字字句句都是体贴,没有一点刻意,自然而然。
  园园稳住不太听话的心脏,傅北辰不再逗她,脱去了风衣,随意地将它
  搭在了藤椅背上,问:“想喝什么?”
  “你这里茶多吧?那就喝茶吧。”
  傅北辰笑着说道:“好。”
  傅北辰拿来两只青瓷杯,园园接过一杯,“好漂亮的杯子。”色泽柔和,青中带点粉。
  “这是青瓷如意杯。”
  “哦。”
  傅北辰看她喝了一口,说:“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做媳妇儿?”
  这话园园耳熟,她是红楼迷,一听就知这是《红楼梦》里王熙凤说黛玉的。但再回头一想,现在是傅北辰在对她说。
  媳妇儿?媳妇儿!
  求婚?
  于是园园爪子一颤,那只漂亮的青瓷如意杯便摔碎在地上了。
  “啊!”园园马上要蹲下去捡。
  “别捡,小心伤到手。”傅北辰弯腰伸手拉住她手臂,但园园起得猛,中途被他一拉,身体愣是趔趄了下就向他的怀里跌去。就这一瞬,园园觉得嘴角被什么温润的东西擦过,等她反应过来是什么,她就傻了――好像是擦到他脸了。
  傅北辰扶她坐好,神色有些复杂难辨。园园余光瞥了眼地上的碎瓷片,道:“对不起。我赔……”“你家杯子”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就被傅北辰用右手轻轻揽住了后颈,往他面前带去。他眼睛很黑很沉,脸上没什么表情,柔声说:“程园园,你要怎么赔?”
  “……用钱?”
  之后,傅北辰吻了她。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他只愿此生,有她相伴。
  周一,园园下班后,突然不知道该去干点什么。因为傅北辰星期天,也就是昨天临时去了景德镇,要后天才回来。每每想到傅北辰,园园心里的那处柔软总会被轻轻触动。
  因为回家也无聊,于是加了半小时班的好员工程园园在走出期刊中心大门口时,看到了门口大桂花树下一道明显是在等人的身影,她呆住了。
  那人赫然是程白。程白也看到了她,走了过来,“怎么这么晚下班?”
  声音如常,但行为……
  园园看着他,突然回想起那晚他说的“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这人该不会是真的……脑子坏掉了吧?
  她尽量地调整到正常的语气,“你找我,有事?”
  “下班路过,等你一起走。”程白云淡风轻地说,却把园园说得愣住了,这句话,似曾相识。曾经,她初中,他高中,她的学校就在他学校的不远处,每次放学,她都会跑到他的学校,等他下课。然后告诉他:“反正路过啊,等你一起走。”
  园园看到程白停在路边的车子,她是真的将他当成了亲人,所以不忍心拒绝,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虽然这是她向往已久的跟程白的和平相处,但现在,她突然有些害怕。
  “我自己坐公交车好了,谢谢你。”园园没等程白再多说什么,转身跑了。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暴雨突然就从天而降,明明中午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的。园园没有带伞,她站在大楼门口看了一会儿,觉得这雨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了。正要转身回办公室,想叫今天要加班赶工的王玥送她去公交车站,却看到雨幕里有人朝这边快步而来――程白撑着一把伞,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
  园园看着雨里的人,想想昨天,又想想今天,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在……重复她以前对他做的?
  园园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只是,有些事过去了,就真的是覆水难收了。即使再来一遍,物是人非,又有什么意义。或者,她应该配合他把往事演全了,冲过去打掉他手上的伞,然后说,你走吧。当然,她不会这么做。
  因为雨实在大,程白的裤脚都湿透了。当程白再次站在园园的面前,一楼大厅的保安万师傅突然凑过来,自作主张地对园园说:“小程,你男朋友吧?下雨天来接你,真是不错。”保安开启夸耀模式。
  园园赶紧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万师傅你误会了。”
  万师傅可不管,他最信任自己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心下笃定,错不了。“好好好,不是不是。”万师傅呵呵地笑着,然后对已经走近的程白说,“看来还没有完全追到,小伙子加油,继续努力啊。”
  听到这话,程白居然没有反驳,反而顺杆子回了一句:“我会的。”
  万师傅没有继续当电灯泡,乐呵呵地就走开了。没等园园开口,程白先把伞递向了她,说:“我送你。”
  园园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点了头。
  两人一人一把伞,并肩走进了大雨里。上车时,园园先收了伞,程白用自己的伞给她撑着,直到她完完全全地坐进了车。而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刚从车里出来的傅北辰眼中。
  傅北辰提早一天返回菁海,没有回家,想先过来见见她,加上那么大的雨,她坐车也不方便,他正好接她回去。不料却被人捷足先登了一步。他坐回车中,心想,只要她安全到家就好。
  傅北辰没有立刻开车走,从储物格里拿了一包烟出来,他极少碰烟,除了有时研究工作需要熬夜完成时,才会抽一根来提神,或者,情绪不好时。
  此刻,他点燃了烟,却也没有抽,只是看着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看着那袅袅的烟,聚了又散。
  烟燃到一半时,手机响了。是何朴打来的。
  “你从外地回来了吧?有空吗?一起吃饭。”
  “改天吧。”
  何朴因跟傅北辰认识实在太久,短短一句话,便咂摸出了他语气里些微的烦闷。
  “怎么?心情不爽?”
  “有点。”傅北辰拿夹着烟的手按了按太阳穴。
  “你说有点那就是非常了啊。”何朴惊奇,“以你如今堪比磐石、固若金汤的心理素质,还有什么能影响你?容我猜猜,是那位园园姑娘?”
  “我开车了。”言下之意便是要挂电话了。
  何朴赶紧说:“等等,是我家老爷子想让你过来吃饭。”说着他笑了下,“说是好久没跟你下棋了,想念得紧。在我家老爷子眼里,你才是他亲孙儿。我难得回趟家,只得了两句骂。”
  傅北辰顿了下,“行,我过去。”
  他先前去了解过她跟程白的那段过往。
  他想,他实在应该早点找到她的――
  那么就可以更早地对她好,他会陪她吃饭,看她学习,为她豁出性命,替她在颈上留一道伤疤……
  他想,他的心理素质到底还是不够好,所以才会如此后悔自己的晚到。不管是最初还是现在。
  他不担心,只是,满心的遗憾。
  程白把园园送到了红枫新村。车子停下后,园园没有马上下车,而是转向程白。她觉得,自己得跟程白再说说清楚。她和他必须不可以有任何的暧昧。
  “程白,你……真的不必这样。”
  “这是我欠你的。”他的头发之前给她撑伞让她上车时,被雨水打湿了,此刻还有些潮润,耷拉着,使他减了些平日里的凌厉之感。
  “我不要你还。”
  “我乐意。”
  此刻园园终于相信,他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可是,可是他们回不去了啊。
  我们回不去了,这是园园当年第一次看《十八春》的时候,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曼桢就是这样对世均说的。回不去的正是他们缅怀的青春。
  就像她十几岁时喜欢他的那份冲劲,就只属于那些年。
  “程白,我们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不好吗?我记得何宝荣也经常这样对黎耀辉说,可他们最后还是没有在一起。但这部电影的英文名叫《HappyTogether》。”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上,反衬得车里愈加静穆。
  直到园园以为程白会一直沉默下去时,她听到他开了口,声音有些喑哑:“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园园撑着伞站在雨里,望着驶远的车子,直至不见。
  他不会再来了,园园知道。她了解他如同了解自己,她清楚他喜欢的、讨厌的每一样东西。
  园园说不清心里具体是什么感觉,有点伤情,也如释重负。
  当爱情长出萌芽的时候,它稚嫩而脆弱,如同一株山野里刚刚伸展出枝叶的小花骨朵。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盛放,不知道哪一场骤来的风雨就会让它烟消云散。它只是用它微小的生命努力撑着,直到力竭。如果它熬不到绽放,便只能化作春泥,滋养下一朵有缘在这一小片土地上生根的花朵。那是升华后的另一份爱情。
  园园往家走的时候,想跟傅北辰说说话,可想到他应该很忙,便没有打过去,而是选择了发短信。
  “你在忙吧?我今天好累,打算等会儿做碗炒面吃,然后写点稿子就休息了。”
  傅北辰刚进何家大门,就收到了园园的短信。
  “北辰,来了啊。来来,先跟爷爷喝杯茶。”
  傅北辰脚步稍一停顿,回复:好的。收起手机,朝客厅里的老爷子走去。
  “最近很忙?”何老爷子问。
  “工作还成。在做点投资。”傅北辰端起茶喝了口,他想,无时无刻惦念一个人的滋味可真折磨人。
  旁边何朴插话说:“投资?我最近倒是想玩点股票。”
  傅北辰摇头,“我不玩风险那么大的。”
  何朴问:“那你打算投资哪方面?”
  傅北辰却只笑了下,没说。后来吃完饭傅北辰告辞离开的时候,何朴送他出门,突然又想起投资那茬,又问了句:“你在弄什么投资?期货?
  基金?”
  这次傅北辰说了:“感情。”
  他需要百分之百长期控股,长期有回报。回报可以少一点,但,必须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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