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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云端起粗瓷杯,抿了一口冷茶,仍不为所动,缓缓说:“我说你偷了我的金子,你自然要喊冤。我找些人,到处传你儿时偷偷摸摸,大了鬼鬼祟祟,又说你如今嗜酒贪赌,专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往来。虽无明证,可你……还有清白吗?”
  周松无言以对。
  周青云只想以理服人,没有接着训话。
  “方才我重翻了卷宗,先是青楼这一案,二十多人亲眼见她下手,可她逃了。”
  “怕是在镖局学了些武艺,我还听说有人天生神力,百人不得近身。”
  “不要急,再来看弑亲案。死者大她四岁,高出一个头,且身强力壮。案发时,除她和死者外,只有四人:过路的小厮,邻家老妇人,再是捕头捕快。先是小厮瞥见行凶尖叫,接着是老妇人前来探看被吓晕,再是闻声赶来的差役。她扔了刀子,束手就擒,报呈上写她被缚时人就在院中。”
  “她为何不逃?”
  “这便是疑点,所以,我想提审。”
  “噗!”周松慌忙掩嘴,噗通跪下认错,“小的该死,请爷恕罪……”
  “无妨,我们自在些,什么小的、大人,听起来不顺。起来起来,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官腔还没学会怎么打,就想断案,确实不妥,只是时间不等人。夜里我们去看看,问几句话便罢。”
  “好。”
2
  来了一日半,后院的佟大人还没搬完家当,三班六房都不认他这个周大人,没人指引不说。想走一走,倘若不背着人,行动就受限。
  周青云在县志里翻找半天,从火烧税捐殿这事推出狱房应是在大堂附近,这才连带被修缮。
  佟大人在会文馆接见他,含糊其辞后匆匆离去,什么都不给交代,底下人又不认账,主仆二人只好安顿在这。这里离二堂近,要去前院的大堂,得穿一道门,这门白日有人看着,一入夜便上了锁。
  周松有些担忧。
  周青云安抚道:“早些时候你不在,典史来见,我找他拿了钥匙。”
  这钥匙生得奇怪,但开锁很顺利。
  周青云托着铜锁,轻轻往一边推,拉门也小心翼翼。周松提着一颗心,又听他细说:“近来不太平,班房的人难得歇一歇,不要搞出大动静,扰了他们。”
  少爷果然是一心为民。
  周松连连点头,跟着放轻了脚步。
  铜狮县穷得只剩了那对铜狮子,县衙里边只稀稀拉拉挂了几只灯笼,灯油少,灯芯短,昏昏暗暗,外头无人走动,显得阴森恐怖。
  周青云在前,周松在后,一路往西,果然找到了狱房。
  守门人打着瞌睡,见到来人,刚要叫嚷。周青云早早地亮出牌子,他一见,慌忙跪下行礼称呼大人。
  外头有动静,鲁班头从东边第一间走出来,正要问话,又及时住了嘴。他生得五短三粗,后腰别着朴刀,刀柄长,刀刃升得高,没有鞘,墙上的火把照着它,晃得人心慌。
  周青云朝先前那人摆摆手,指了后来的鲁班头,压声说:“大案要紧,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同我一块进去。”
  鲁班头心里不服,但不好现下就做出头鸟,垂头引路。
  女牢号多,犯人却少,只有十余个,都是蓬头垢面的中年妇人。她们久不见天日,被火光照醒,见来了生面孔,便有气无力喊“民妇冤枉”,“求大人为我做主啊”……
  想是知道没多大用处,喊一声半声又丢开了,翻身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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