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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楠一大早开门做生意,就听左邻右舍的摊主、掌柜们三五成群的说起昨夜医正府上大火的事。
  秦舒言和冷溪站在门槛上,也好奇的伸一耳朵听。
  “昨夜那火烧红了半边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据说发现的时候火势就已经起来了,如今整个灵堂都塌了。里面还有个人没跑出来,被活活烧死了!”
  “谁呀?”众人问。
  “就是他年前刚纳进门的那个年轻貌美的小妾啊!有人说,是医正的冤魂舍不得这个小妾,所以才将她一并带走。不然昨夜一丝风都没有,这火是怎么着起来的;而且那小妾一直跪在那守灵,着火了她能发现不了?”
  众人深以为意的连连点头,直道‘有可能’。
  秦舒言听他们越说越不着边,转身回了医馆。
  冷溪也听不下去了,跟在秦舒言的身后道,“这帮男人的想法可真有意思,人都死了,还往那方面想!就不能往有人蓄意纵火上猜一猜吗?这一听就是七星海棠和白木粉共同作用下的结果嘛!”
  秦舒言婆娑着手指,“你说这小妾的死是偶然还是必然?”
  冷溪摇摇头,“这不好说!就看这小妾的来历有没有古怪了!”
  霍楠从外面进来,随手半掩上大门,“表小姐是否要我去查查那个小妾?”
  秦舒言点点头,“好,你去查吧!小心点,别打草惊蛇!”
  “是!”霍楠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这个是小姐之前要我查的,有关穆二公子的身世!”
  秦舒言接了过去,起身去后院看。
  上面说,穆时桉的母亲不过是战乱时,被穆骞尧救起的一个流民,此女子识大体、懂诗书,无处可去便随穆骞尧回了府,入府三年后有了穆时桉,但不幸的是因早年流亡时久病未治做了根,在穆时桉六岁那年便病死了。他母亲的丧礼是府中大夫人亲自操办,虽不说隆重但也十分体面。之后,大夫人便将穆时桉养在膝下,与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起延师教导。穆时桉从小乖巧懂事,自四年前他父亲去世后才开始沾染恶习,常与各世家子弟厮混在一处。
  做了十几年温良恭俭让的世家公子,性情说变就变?
  秦舒言看完不禁失笑,摇头感叹,这个穆时桉……
  她拿出火折子,将手上的纸点燃,看着它一点一点烧成灰烬。
  “呦!烧什么呢?”穆时桉一身浅蓝色交领缎袍,负着手款步而来。
  秦舒言从容道,“自然是不想让旁人知道的秘密!安排你的事有消息了?”
  “没有!”
  “那你来干嘛?”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吗?药王谷大小姐的门槛这么高啊!”他不喜外的坐下给自己倒茶喝,顺手往石案上扔了张请帖,“我表妹,也就是华瑶公主,身子大好了,想邀你去游湖!”
  “啊?”
  秦舒言有些惊讶,看来这公主不白救啊!还挺懂得知恩图报!
  她打开请帖一看,游湖的日子就定在明日,想到他们皇家的聚会,一般都是呜呜泱泱。
  秦舒言装模做样的推辞道,“我这人喜静,不爱热闹,帮我推了吧!”
  “人不多,算上你也就四个人,还是去吧!”穆时桉笑着劝道,“大小姐好不容易来咱们云秦一趟,总要领略领略昊都风物吧!不然岂不白来了!”
  “如今的情形,你倒是想得开!”
  穆时桉眯着眼望着天,嘴上感慨,“日子总要一天一天的过嘛!有些事着急也没用!反正线索也断了。”
  他说罢,环顾四周,“你这后院还挺大,我看平日里药草晾得也不多。”他抬手指了指院中央,“在那搭个凉棚吧!这天气日渐炎热,也好有个坐着纳凉的地方。”
  秦舒言抬眼看他,“说你心宽你还真心宽啊!这不过是个暂时的居所,说不定哪日我就一走了之,弄它干嘛!”
  “人生在世,要懂得及时行乐!即便是住一日,也要好好的住。”他起身抖了抖袖子,从后门离开,临出门前还不忘提醒她,“这个门别关,给我留着。”
  秦舒言摇头浅笑,方才那句倒是挺符合他外显的性格。
  过了午时,霍楠将查到的消息汇报给秦舒言,“据查那个小妾是辅国大将军刘之尧的儿子刘衍的妻舅,在去年年底的时候送给医正的,但理由合情合理,说是那妻舅的媳妇难产,他妙手回春的保了母子平安,之后他分文不取,那个刘衍的妻舅就送了他一个色艺双绝的美人作为答谢。刘衍的这个妻舅就是金紫光禄大夫钱惟吟的大儿子钱绍。”
  秦舒言听完不禁蹙眉,“这关系听着怎么这么乱呢!”
  “世家大族关系本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别说表小姐乱,任谁听了也乱!”
  他们正说着,后门突然被推开。
  回头一看是穆时桉,他指挥着几个搬运的伙计,往院子里运木材。
  霍楠吃惊地站在那,看向秦舒言,“这是什么意思?”
  “富家公子,心血来潮的想搭个凉棚!”
  霍楠不乐意的蹙眉小声道,“他喜欢凉棚回他自己府上搭去呗!上我们这来搭什么?”
  秦舒言懒得管他,“这院子毕竟是他的,由他折腾去罢!”
  说到底人家是屋主。
  霍楠没再多言,转身回了前院。
  秦舒言原以为他是要这些伙计帮忙搭好,结果这些人送完木头就走了。
  再看穆时桉时,他已经系上襻膊,拿着工具自己动手操作起来。
  “你还会干这个?”
  谁知穆时桉头也不抬的果断道,“不会!但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那第一次验尸我怎么没听你说这话呢!”秦舒言揶揄完他,起身去前院帮忙。
  直至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天边的云彩被晕染的一片通红,街面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医馆也冷清了下来。
  冷溪蹲在门边的地上偷看穆时桉,抬头朝不远处的秦舒言小声道,“小姐,你别说,他这活干的还挺像样。”
  秦舒言走过去,也蹲在门边往外看,穆时桉做的是榫卯结构,他蹲在那专注的调整着木条的宽度。
  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孩子,摆弄着自己的木雕玩具。
  秦舒言看着突然有些于心不忍,随即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她什么时候竟生出了恻隐之心。
  她面上自嘲的一笑,罢了!
  她起身倒了一碗酸梅饮子朝穆时桉走了过去,“歇会吧!”将手上的海碗递给他,“解解暑。”
  穆时桉仰起脸看了她一眼,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将海碗接了过去,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夸赞道,“你这酸梅饮子做的真好喝!”
  “前面壶里还有,想喝自己去倒!”
  秦舒言提着衣襟蹲了下来,摆弄着地上的木块,“怎么突然心血来潮的想做这个?”
  “我有一次去郊外骑马,路过一户人家门前,他家那个离地很高、既能坐又能躺,我看着特别喜欢。但我那个院子放凉棚不合适,可你这个院子正好。我凭着记忆,给你做个一摸一样的。”
  秦舒言嗤笑他,富贵人家的庭院都是亭台楼阁、假山花草,他居然喜欢百姓院里的东西。
  “什么样的人家啊?”
  “一对夫妇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男孩大一点,带着妹妹光脚坐在凉棚里抛石子玩。”
  一家四口儿女双全,确实让人羡慕。
  秦舒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第二日一早,穆时桉来接她去游湖。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向东,有一池碧蓝的湖水,细细的微波在阳光之下浮动跃金,水鸟贴着水面飞翔,远山宝塔,还有深山中传来悠远沉静的钟声。
  穆时桉站在岸边,不看风景专盯着秦舒言的脸看。
  秦舒言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穆时桉得意道,“咱们昊都的胭脂,光是看颜色我就知道,舒言今日用的是我送的胭脂。”
  他见秦舒言没理他,又继续道,“舒言平日里多用用吧!没了我再给你送!”
  在送女子礼物这块,他向来大方,秦舒言不想再听他说这些,“公主呢?”
  “还没来!我想着你昨日说不喜热闹,所以就先接你过来,不然跟着公主的车驾太过招摇了!”
  “难为你还记得!”
  穆时桉笑容灿烂,“舒言的话我自然都记得!”
  秦舒言冷冷的看着他,“花孔雀,请收起你的尾巴!”
  穆时桉挑了挑眉,抿上嘴闭口不再言语。
  半晌之后,湖边停靠过来一艘二层的画舫,舫身宽阔,像水上亭阁一样。
  秦舒言常年生活在深山里,看到这样的船不由得感叹,“这画舫还真是华丽,富庶之地的人果然会玩啊!”
  “南越的西边是大海,那的船应该比这个大上很多吧!”
  秦舒言摇摇头,“没见过!我一直生活在山谷里!”
  “那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呢?”
  “不想见人!”
  穆时桉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慨了一句,“多亏我兄长偷了你的凤涅石岚,不然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出那片山谷,这是不是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秦舒言事不关己的提醒他,“这话可千万别叫你兄长听见,他可是足足遭了两个多月的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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