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册上记载的,正是由汴州另一名判佐弹劾狄仁杰的文案。
“与罪犯私通,罔顾律法,罪不可恕。”
里面还写着不少关于狄仁杰的罪状,不过大多是什么不尊重上司啊,出言顶撞啊,不服从指挥什么的。
在王义方看来,这些评价可信可不信。
最关键的是,狄仁杰私通罪犯一事。
他正是为了查验此事而来。
身为侍御史,本职工作就是监察百官,负责举劾百官的非法行为。
“阎尚书,有件事情我想你应该要知道一下。”
“何事?”
王义方将手中的小册递了过去,阎立本大致扫了几眼。
没想到,他竟然笑了。
“哈哈哈,景贤啊,你有所不知,两年前我来到汴州,当时的狄仁杰,正好被胥吏诬陷。”阎立本早就见怪不怪了。
狄仁杰品性率真,眼里容不得沙子,在圆滑的官场中,必定会遭人非议。
所以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认为一派胡言。
阎立本坚信,他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
两天后,汴州迎来了两位贵客。
“哎哟,阎尚书,王御史,你们怎么不通知卢某一声啊?”卢杨满脸笑意的迎了过来。
他的官职虽然比王义方要略大,但是他丝毫不敢怠慢。
没办法,御史嘛,监察人员,官不大但是权力不小,地方官员在御史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汴州属于下州,所以卢杨的官位属于正四品下。
唐代上、中、下州的划分主要依据人口多少而定。
武德令,三万户以上为上州;永徽令,二万户以上为上州。
至显庆元年九月十二日敕,户满三万以上为上州,二万以上为中州,先已定为上州中州者,仍旧。
汴州,也就是开封一带,在唐朝时并不发达,只属于189个下州其中之一。
刺史的官职等级,是根据其管辖区域是否属于上中下州划分的。
上州刺史,从三品;中州刺史,正四品上;下州刺史,正四品下。
三人沉浸官海多年,早已经是老油条了。
他们先是互相吹捧一番,你爽我爽大家爽。
然后,阎立本环顾四周,开口询问道:“卢刺史,怎么不见怀英呢?”
“呃......”卢杨欲言又止,最后在阎立本的逼问下,才说了实话。
“怀英现在大牢里。”
“哦,去审判犯人是吧?”
“不是,他就是犯人。”
“?”
卢刺史叹了一口气,于是带着两人来到监牢。
“怀英?”
“阎黜陟使?你怎么来了?”狄仁杰面露惊喜。
他乡遇故知,实为幸事!
在角落里的宋真抬头望了眼,心中松了口气,终于等到了。
他赌对了!
历史记载,阎立本正是狄仁杰的贵人。
可以说,如果没有阎立本的话,狄仁杰很可能一辈子都只在小小的汴州蹉跎。
正是有了阎立本的推举,狄仁杰被擢升为并州都督府法曹,此后满身抱负得以施展,成为一代名臣。
念及至此,宋真起身行礼:“拜见阎尚书。”
“哦?你怎知我如今的官职?”阎立本惊奇,他刚提迁不久,按理说,一个小小的犯人不应该会知道此事。
宋真微微一笑,指了指阎立本身上的紫色官服说道。
“大唐官服是按照等级着色的。三品以上,着紫色;四品着深绯;五品着浅绯;六品着深绿;七品着浅绿;八品着深青;九品着浅青。”
“其中,三品以上官服又有纹路之分。”
“阎尚书身上的紫色官服,正是彰显你身份的象征。”
阎立本赞许的点点头,想不到在此荒凉之地,还有人知晓此事。
此子当真不凡!可惜了,心术不正沦为犯人。
只能说,宋真前世做的功课到位,穿越后才不至于成为一个文盲。
寒暄一番后,阎立本沉声道:“卢刺史,请细说怀英所犯之罪。”
卢刺史根本不了解此事,于是喊来崔皓和赵有光。
“赵明府呢?”
崔长史心理素质极好,他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赵明府临时有事,去郊外了。”
“......”
听闻崔长史的阐述后,阎立本自觉此事不太简单。
首先第一个疑点,狄仁杰为何要犯大忌去做这件事呢?
阎立本想听听当事人的想法。
“阎尚书,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看不惯有人蒙冤入狱,更不希望有人因此而丢掉性命。”
“这么说来?宋真一案有蹊跷?”阎立本眼神凝重的回头望向崔长史。
崔长史身子一颤,他急忙回应道:“没有的事,阎尚书,请勿听信谗言,赵明府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他不会无的放矢。”
“我与怀英相谈甚欢,早已是忘年之交。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他?”
“这......”崔长史额头上流下了冷汗。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阎尚书,本案已盖章定论,凶手宋真早就伏罪画押了。”
宋真破口大骂:“放你妈的屁!你们之前怎么用刑虐待我,屈打成招怎么不提?”
卢刺史心头一沉,还有此事?前晚这两货怎么不说?
按照《唐律疏议》第四百七十七条规定:“诸拷囚不得过三度,数总不得过二百,杖罪以下不得过所犯之数。拷满不承,取保放之。”
唐朝对刑讯拷问有严格要求,不得超过三次,且杖刑总数不得超过二百。如果犯人撑了过去,刑拷满次、总数仍不招认,取保释放。
如果各位彦祖穿越大唐不幸被捕入狱,请不要慌张,扛过两百次毒打就可以了,官差一般情况下,不会拿你怎样。
崔长史狡辩道:“阎尚书,此犯满口胡言,不可信也。”
“胡你妈个头!来,看看我身上的伤痕。”宋真撩起衣物,密密麻麻的淤青与血痂,触目惊心。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封丘县胥吏确实涉嫌逼供了。
卢刺史将两人分开,呵斥道:“官员与罪犯吵闹在一起,成何体统?”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宋真换了张笑脸,他朝崔长史行了个礼,一字一句顿道,“丢雷老母,冚家铲!吔屎啦你。”
“你说什么?”
“这是我家乡话,跟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个意思。”
崔皓将信将疑,这小子气度这么好?我都骂他田舍汉了,居然还不计前嫌夸赞我,顿时他老脸一红,愧矣。
侍御史王义方开口解围:“好啦好啦。要不这样吧,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为了公平公正,重新开庭审理此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