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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望秋和吴茗笙在操场中央找了块比较空旷的草坪席地坐了下来。操场上没有遮挡物,太阳照射面积大,林望秋脱了校服外套和吴茗笙一起举在头顶上方用来遮蔽太阳。
  跑步是画面直击感最强烈、冲击力和刺激性最强的比赛项目,不比铅球、跳远等在操场远处的角落里,跑步是在跑道上进行的,高时速性和简单易懂的规则使它成为大家最期待的项目之一。
  看台上许多学生都纷纷离开了座位,围栏被围得水泄不通,尖叫和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
  这“空前”的盛况让林望秋和吴茗笙连连庆幸,草坪上也有不少观看比赛的人,但较之于围栏上的,还是要少上许多。她们即便坐着也不影响观赛。
  “砰!”
  发令枪枪响之后,第一棒的运动员都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那道白色的身影更是迅如闪电。
  江待的爆发力极强,仅在几秒种内就甩出其他选手肉眼可见的一大段距离,并且一直保持遥遥领先的优势。这是4×100的接力赛,如此短的距离他就甩出对手这么大一截,林望秋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这一棒的赛程有限,他甚至能将对手甩得更远。
  江待是第一个交棒的人,交接棒顺利交到下一个选手的那一刻,吴茗笙跟着围栏上的观众一起兴奋地尖叫了起来。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又蹦又跳的,林望秋被她拉着也被迫站了起来。
  “哇,大学神好厉害!”吴茗笙跟着大家一起喊着,“加油!加油!”
  林望秋在心里默道:“早知道你看场比赛就能一扫阴霾,我就不大费周章跑去和什么玩偶拍照了。”
  吴茗笙这莫名其妙起来的兴奋劲儿将林望秋给引笑了,“行了,我们坐下吧!”
  人群攒动间林望秋已没了多少看比赛的兴趣,强行拉着吴茗笙坐回到草坪上。
  “哎呀,比赛还没看完呢,你这么急着坐下去干嘛?”林望秋屁股还没沾地就又被吴茗笙给拉了起来。
  林望秋扯了扯吴茗笙的马尾,内眼角下垂,抿着唇佯装严肃地审视着她:“你什么时候成江待的小迷妹了?”
  “大学神不仅脑子好,运动能力还满分,简直是超人啊!换谁谁不崇拜他?”吴茗笙由衷地说,忽然从林望秋这话里嗅出一丝不对劲,转头狡黠地看着她说,“你不会吃醋了吧?”
  “我吃哪门子的醋?”林望秋反驳得很快。
  “是,你没吃醋。”吴茗笙假装不经意地提醒她,“估计这次运动会后大学神又得增加很多高一的小迷妹咯。”
  林望秋睫毛颤了颤,低头不语。
  这时人群里再次传来一阵叫喊,但这次却是充满惋惜的叹息声。
  原来是高三二十三班的第二棒选手在和第三棒选手交接时将接力棒给掉到了地上,虽然很快捡了起来,但江待在第一棒拉开的距离被别班的选手追上不少。仅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江待一开始拉开的距离挺大,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追平。但他们班的这场比赛状况百出,第三棒选手接棒后又因为没有保持好平衡而猛地摔了一跤,其他选手趁势追击,等第三棒的那个选手再站起来的时候,早已被别班的选手反超。
  好好的优势就这么被浪费掉,场外看好高三二十三班的观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气愤郁结不已。
  “果然,大神再厉害也怕猪队友啊!”吴茗笙也不愿意再看比赛的后半程了,依着林望秋坐了下来,“江待得郁闷死了吧,被这两个不争气的对友拖累。这怕是他唯一没有获奖的比赛了。”
  林望秋在人群中搜寻着江待的身影,他正撑膝靠坐在围栏下的红色水泥墙壁上,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上方投下的人影将他笼罩在一片黑暗的阴影里,仿佛电影中特意给失利的天之骄子加上的体现人物心境的渲染特效一般,显得他格外落寞。
  林望秋眼神变得幽暗,她试图往好一点儿的方面想:“就这一次没得奖,应该对他造不成什么打击吧?他前面不屡战屡胜吗?”
  “就是因为之前从没失败,一次的失利才像白纸上那唯一的黑点一样那么引人注意、让人耿耿于怀。”吴茗笙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上次数学没考好,不也难过挺久?道理是一样的。而且他这还不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而造成的失利,是因为别人。这种自己做到尽善尽美却因为他人的愚蠢而与胜利失之交臂的感觉才更让人难受,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最打击人了。”
  林望秋再一次看向江待的方向,这次目光停留得格外久。
  吴茗笙的话在她心上徘徊着,她因此越看越觉得江待现在整个人倍显沮丧。
  ***
  接力赛过后是长跑,江待估计是前面的比赛将体力用完了,长跑中并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长跑结束后上午的运动会就结束了,林望秋和吴茗笙随着人群一起涌出操场的大门。和大部队一起大概率抢不到什么好吃的菜,加上天气热得让人没胃口,林望秋和吴茗笙就没打算去食堂抢饭,到小卖部买了汉堡和汽水当作午餐。
  在微波炉热完汉堡后她们直接回到了看台,这时候大家都还在吃饭,看台和操场上几乎没什么人。
  吴茗笙上厕所去了,林望秋一个人坐在看台上顶着大太阳啃着手里这个勉强能叫做“汉堡”的东西。虽然也是两片面包夹了生菜和鸡肉,但照肯德基的汉堡真是差远了。
  这鸡肉柴得过分,一点儿也不嫩,林望秋吃了一口险些噎住,拧开瓶盖赶紧往嘴里送水。仰头间她的视线向下,看见了江待的身影。
  他应该是刚从操场大门进来,原本背对着看台,几秒钟后像是有感应般,转身抬头,视线与林望秋的交汇。
  两人就这么对视几秒,下一刻,江待居然直接走到围栏下面,抓住栏杆,踩着墙壁上凸起的部分借力,一个飞身翻过围栏从下面稳稳落地到了看台上。
  周围顿时传来几声惊愕的叫声,由于人不多,声音很快平息。
  林望秋连眼睛都没眨,江待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瞬间从操场来到了看台上,她手里的汉堡都快被江待的这一“神操作”给吓掉了。
  她还愣着,江待已经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笑道:“tຊ傻了?”
  林望秋回神,想起之前关于他的某个传言,侧目看向他:“你不会真在少林寺练过吧?”
  “少林寺?”江待“扑哧”笑了,“你听谁说的?”
  看他笑得这么厉害林望秋就猜到是假的了,转回头没再说话。
  笑完了,他又若有所思道:“不过我小时候确实是在武当山练过几年。”
  “真的?”林望秋复又看向他,“我就说你刚刚怎么能从这么高的地方翻上来。”
  江待憋了几秒后没绷住笑,大笑着说:“不是,你还真信了?我骗你的……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也信啊!我都没去过武当山!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肚子都疼了,不得不弯腰捧腹。林望秋跟着假笑几声,很快冷了脸转头去吃汉堡,这一口咬得格外用力,好像咬的不是汉堡,而是江待的脑袋一样。
  林望秋咽下汉堡后嘟囔着说:“我看你也不像多难过的样子嘛,笑得这么开心。”
  亏她刚刚还在措辞要怎么安慰他,结果他心态超好,哪里还用得着她安慰。
  江待终于止了笑:“我为什么要难过?”
  “不是你上午输了比赛……我就以为……”
  她支支吾吾的,不愿意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向他表露出来。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难过?我没那么脆弱。”他又笑了,“你刚刚不会是想安慰我吧?”
  林望秋像被电击了一样,反应十分激烈:“我吃饱了没事儿干安慰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我自作多情还是某人口是心非。”江待坐正身子,腕上的手表表盘反射着太阳光,恰好闪了林望秋的眼睛。
  后来在与江待分手后的那几年里,林望秋常常会想,那天究竟是太阳在发光,还是太阳底下的那个少年太耀眼?可不管炙热的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还是高悬于空的太阳,她都舍不得挪开眼。
  ***
  林望秋和吴茗笙正坐在操场的草坪上做数学函数专项训练题,刚求完导,后方铺下来一大片阴影。
  林望秋疑惑地向后仰头,是昨天那个皮卡丘玩偶,它刚好也俯身来看她,黑滴滴、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但是它的两个眼睛上并没有洞,林望秋想里面的人应该是通过皮卡丘咧开的嘴巴来看路。他们两个这么一上一下互盯了一阵儿,最后林望秋脖子酸得不行,率先撤回了视线,然后站起身面向它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皮卡丘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林望秋看着它指的那个足球球门,没明白它的意思,不解地说:“你要我陪你踢足球吗?”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望秋感觉今天这个皮卡丘应该和昨天那个皮卡丘不是同一个。怎么说呢,玩偶服大概是同一套,但里面的人却好像变了。今天这个感觉要比昨天那个高出不少,这身玩偶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小,他的校服袖口和裤腿都露出一截。
  估计正因为他个子太高,通过皮卡丘嘴巴能看到的视野有限,所以才会指向足球球门这个匪夷所思的地方。
  他背对林望秋将头套抬起来一点儿,这次看清方位了,重新戴好头套后转回身子指向拍照的地方,就在足球球门的左边不远处。
  林望秋:“你要和我拍照?”
  皮卡丘点了点大脑袋。
  吴茗笙也不解题了,合上书从草坪上蹦起来,惊得开口:“这黄皮耗子还挺通人性的嘛!知道昨天对不起我们,还知道弥补过错。”
  通人性?
  她可真会用词。
  林望秋:“人家只是穿了件玩偶服,又不是真的皮卡丘。”
  “还有,你别老黄皮耗子,黄皮耗子的叫,把我们皮卡丘的可爱都叫没了。”
  吴茗笙伸了脑袋到她面前:“死忠粉!”
  林望秋头上的橡皮筋都是皮卡丘的。
  但她自己觉得她对皮卡丘并不算过分狂热,没有到任何东西都要和皮卡丘挂钩的地步,要做皮卡丘的“死忠粉”她可能还不太够格。
  她俩和这个皮卡丘玩偶一起到拍照的地方,一左一右站在皮卡丘的两侧。
  拍照的还是昨天那个高一的小男生,他显然还记得林望秋和吴茗笙,稳定发挥了他呆萌的属性,真诚地发问:“你俩又来拍照了?”
  吴茗笙存心逗他,学着游乐王子的口音说:“拍照就要有拍照的亚子,我们干什么雨女无瓜。”
  这孩子小时候一定没看过《巴啦啦小魔仙》,不过他一个男孩子看过才不正常。他再一次真诚地开口:“你口音真重。”
  吴茗笙: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小子!
  那时候吴茗笙就说《巴啦啦小魔仙》里的魔仙们口音搞笑,常常在林望秋面前模仿他们那魔性的口音。没想到几年后,“雨女无瓜”这个梗居然真在网上火了。不知道这个男生后来上网的时候会不会偶尔想起吴茗笙这个意外预测热梗的奇怪女同学。
  男生已经举好相机要拍照,林望秋偏头,恰好皮卡丘这时也转过脑袋,林望秋对着它的嘴巴说:“我知道是你,江待!”
  因为玩偶服对江待来说有些短,林望秋因此看见他手腕上戴的卡西欧运动手表露出来一部分。她很早就留意他左腕上戴的这块表了,几乎在看见这表的一瞬间就猜出来玩偶服下的人是他。
  看来她昨天的想法也不算太荒谬,那个皮卡丘突然跑开就是江待捣的鬼。
  不知道为什么,在林望秋说完这句话后,皮卡丘的嘴好像咧得更开了。
  快门就在此刻按下。
  后来吴茗笙曾无数次对着这张照片吐槽,她在这里面完全就像是个可怜的单身狗,和另外深情对视的两人相比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还不如把我裁了呢!”她不止一次地这样哀嚎。
  几年后江待和林望秋分手,她又愤愤地说:“就该把这个皮卡丘裁掉,你深情望向的人该是我才对。”
  但林望秋谁都没有裁,也谁都不会裁。不论江待有没有与她分手,她都不舍得裁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
  运动会结束那天因为晚上没有上晚自习,林望秋得以早些放了学,便到电话亭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温柔的嗓音穿过电流从大洋彼岸传过来,林望秋忍不住握紧了电话听筒:“妈,你那边现在是上午吧?”
  “嗯,你最近在学校还好吗?”邵嫣正在茶水间泡咖啡,趁着这个闲暇的间隙才得以接上林望秋的电话。
  “挺好的,这几天运动会呢。”林望秋一和邵嫣打电话声音就忍不住放软。
  “运动会?”邵嫣那边沉顿了下,“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有个月考在运动会前面吧?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林望秋沉默了会儿,还是将自己的成绩告诉了邵嫣,只是声音明显没之前那么兴奋:“出来了,没太考好。”
  “没太考好是考多少名?”
  “班上第二,年级第六。”
  邵嫣差点被她吓到,听她说完成绩才松了口气说:“我以为差哪儿去了呢,虽然你之前总考第一哈,但偶尔考一次第二也没什么。而且到时候你高三总归是要出国的,国内的考试不用太在意,趁现在学业没那么紧好好练习英语口语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出国”两个字眼林望秋沉默的更久了,好半天没再说话。
  “殊殊?”
  “啊?”
  “你怎么了?”邵嫣似乎感觉到了这边林望秋的犹豫,语气变得强硬了些,“当初我们讲好了的,你高三来英国读书。当初我就让你和我一起走,你非要留在国内陪你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这些年哪有时间管你,成天只知道赚钱。再让你待在他身边我根本不放心,你高三必须来英国。”
  “可是……”林望秋也不知道自己要“可是”什么,她的确舍不得爸爸,可她也是真的很思念妈妈。她和邵嫣都快四年没见面了,如果她高三不去英国,下次母女再见面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下一个四年吗?而且她现在在国内牵挂的人也不止爸爸了。
  街上几个骑自行车放学的少年从电话亭旁经过,欢声笑语和自行车清脆的车铃声一起飘进电话亭里。
  林望秋准备挂断电话了,放下听筒前她对邵嫣妥协:“我会好好练习口语。”
  就这样吧,这是一早就决定好的计划,不应该再做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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