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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时桉目光森冷,毫无往日嬉笑之态。
秦舒言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那日从窗外窥视到的那个穆时桉,也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与虎谋皮、与狼共舞。
一时之间,竟不知谁是狼、谁是虎。
“这么做岂不是有栽赃之嫌!”穆时桉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开口,“你这哪是在跟我交换条件,明明是在陷我于不义!”
秦舒言颇感惊讶的挑了挑眉,莞尔一笑,单手扶着香腮,好奇地皱眉问,“我怎么陷你于不义了?二公子仔细说来与我听听,不然这罪名我可不担。”
穆时桉长舒了口气,罕见的有些压抑的急躁,“这件事我们云秦的人断然做不出,你想借由断剑张的失踪,加害任何一个人,对于我们云秦来说皆是损失。如果是这样,我怎么可能让你将人带走。”
穆时桉年纪不大竟是个老狐狸,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仍是滴水不漏。
见他一脸严肃,秦舒言侧过脸,轻笑出声。
“穆二公子误会了吧!我说皇上怀疑三皇子和穆将军,我可以帮他们洗脱嫌疑、祸水东引,但没说这就一定非要引在你们云秦人的头上。”秦舒言面上笑得乖巧,倒打一耙的问,“穆二公子心里想什么呢?”
穆时桉一怔,似乎闻到了阴谋的味道,方才她的话里分明就是有意引导,见他言辞决绝,又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进可攻,退可守。
秦舒言的嘴上功夫,他今日算是领教了!
“反正这事我看南越也不冤,不如就照我的意思办。毕竟帝王的猜忌,无论是儿子还是臣子,长此以往谁都扛不住。”
她这话其实穆时桉打心底里赞同,这毫无来由的猜忌,他们就连喊冤都无门。
“需要我做什么?”穆时桉认命的问。
“我想要城北兵马司的巡防安排和望楼上的换班时辰。”
“就这些?”穆时桉眼神犀利,诧异的问。
“不然呢?这件事穆家需得避嫌,越少参与其中,对你们越有好处。我行动那日,会提前告知二公子的。”
想在城门紧闭的昊都城内劫人,难度可见一斑,她居然也不求他帮忙,到底是瞧不上他的能力,还是她手上确实有这个本事,如果不是为了避嫌,穆时桉真想去看看热闹。
没出两日,秦舒言便收到了穆时桉亲手所绘的城北舆图,上面标记着巡防的路线和各关卡的换防时辰安排,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这么详细的一套。
秦舒言将地图摊在桌上,冷溪和霍楠坐在桌边伸头看,上面就连士兵的人数、站位细节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霍楠摇头啧舌,“这个穆二公子心思相当缜密,我猜像这样的图,他手里应该不仅有城北这一处。”
冷溪撇了撇嘴,“那他这人可就太不厚道了,既然他手上有全套的,为什么不都给我们?这样我们逃跑也方便啊!”
“这个图事关昊都,乃至整个云秦的安危,怎么可能都给我们!我为了防止被他猜忌,也只要了城北的。”秦舒言揣着手,垂头看着舆图。
“说起来还是他心眼多。”冷溪打心底不领他这份人情。
又过了几日,秦舒言估摸着断剑张的伤势应该可以拄着拐移动了,便通知穆时桉自己要在今夜行动。
穆时桉只是点了点头,忍住了好奇没有打听他们行动的具体部署,但劫人的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这一夜他心里一直悬着,以至于晚上他带着兄长与一干闲人在风月楼喝酒听曲时,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入夜,伸手不见五指!
秦舒言可是在药王谷长大的孩子,观察天象乃是家常便饭的事,所以特意选在今日无风无月的夜里行动。
乐康堂打了烊,他们三人换上夜行衣最后检查身上要带的东西,熄了灯朝城北的方向飞掠而去。
秦舒言躲在巷子里背靠着低矮的土墙,凝息秉神静静地等打更人提着灯笼,敲着丑时的梆子从街上走过。
这个时辰是人最容易松懈的时候,只要躲过街上的兵马司,秦舒言有把握搞定望楼上的那几个。
她按照穆时桉地图上指示的,在巷子里又等了一刻,有巡逻的队伍从街上经过,冷溪和霍楠已经从另一侧踩着暗处潜到了那院子的附近,两边的时辰刚刚好!
秦舒言放出蛊虫,指引着它朝望楼飞去,只见漆黑之中,它扑闪着翅膀像一只萤火虫发着微弱的亮光。
不过片刻,那望楼上再无脚步声!
秦舒言大大方方的走出巷子,看着望楼下的两个士兵木然站立,满意的收回蛊虫,贴着墙根朝院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关押断剑张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霍楠将迷药扔进照明的风灯里。
等了一会儿,下一波巡逻的队伍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他们三人跃进院子。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吃了一惊!
阴暗的角落里堆放着看守人的尸体,身上的血液还未凝固。
霍楠上前几步伸手探向最上面那人的脖颈,尸体尚有温度,他警觉地看向秦舒言,朝房里指了指,示意她凶手可能还没走。
秦舒言点了点头,一手握住腰间的刀柄,一手攥着迷药,她本想秋毫无犯的将人救走,没想到竟有人捷足先登了,手段竟是这般狠辣决绝。
好在这人也不是完全的肆无忌惮,躲在门内不敢言声。若是一旦出手,被外面兵马司的人听见,他们谁也得不到便宜,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
院内的迷烟此时应该早已透过窗纸飘散入内,可房内的人却并未中招,想必其身份也是个江湖中人。
秦舒言警觉着放出蛊虫,只见那蛊虫扭着身姿从窗缝钻了进去,不过片刻,秦舒言上前推开房门,果然有一个黑衣人贴着墙边而立。
霍楠几步跑到床边查看断剑张,人还活着,只是因为双息蛊的原因,这几日一直沉沉的睡着。
秦舒言收回蛊虫,等断剑张醒来的这会儿,冷溪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巾,这人宽肩窄腰身形健硕,满头的乌发高高竖起,看起来十分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双桃花眼此时正无神的看着前方,若是转醒过来,不知要迷醉多少姑娘。
“这人谁呀?长得不错啊!”冷溪一句话,道出了秦舒言的心声。
同为男人的霍楠,冷眼瞧她们主仆二人一脸花痴,无奈道,“你们女人呐!能不能不要被外表所迷惑,外面那几个人,可都是被他杀的!”
冷溪不在乎道,“那又怎样!江湖之人,谁手上还没有一两条人命啊!”转头问秦舒言,“是吧!小姐!”
霍楠寄希望的看向秦舒言,谁料她却中肯的点头道,“没错。”
在霍楠的心目中,他们家表小姐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不然就凭穆家二公子的相貌,足以让她着迷,怎么也轮不到面前这小子!
看来此前的正经都是装的!
女人心啊!
他失望地问,“那表小姐要如何处置这人?”
“带回去,研究研究。”
街上打更的梆子声再次响起,此刻已是寅时初。
外面药王谷接应的人已经赶到,只待天光大亮,他们便扮成商队带着断剑张从最近的城门出城。
直至接应的人将断剑张藏在货箱里,他人仍是未醒,秦舒言这些年随身带着的一枚精巧的哨子,是小时候他托人送来的小玩意中的一件,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认不认识?
秦舒言将哨子塞进他手里,如果人一旦醒了,希望他看见哨子时会知晓这一切是她所为。
回到乐康堂,已快到卯时,折腾了一夜,他们不仅不困反倒还有些精神。
霍楠拿了一身自己的衣服给那黑衣人换上,冷溪用牛筋绳把他绑在凉棚的柱子上,让他靠坐着,便去忙自己的事。
街上已渐闻人声,秦舒言打开医馆大门,新升起的朝阳照在她的脸上,又是美好的一天。
“早啊!秦掌柜!”包子铺掌柜站在摊前招呼道。
秦舒言眯着眼看包子铺掌柜拿着一柄硕大的勺子,站在一口锅前,上前几步好奇地问,“掌柜这锅里做的是什么?”
“馎饦呀!”包子铺掌柜掀开盖子让她瞧。
秦舒言最爱吃这东西,不禁两眼放光,“掌柜店里可有薄切的羊肉和辣子?”
“秦掌柜饕客啊!”包子铺掌柜惊讶,指着旁边篓子码好的料问,“要不要来一碗?”
秦舒言上前道,“这等美食岂能独享!麻烦掌柜给我做四碗,我拿回去吃!”
“好嘞!”
秦舒言将托盘放在凉棚的案几上,霍楠瞧她买了四碗,唏嘘道,“当表小姐的俘虏可真好,还给饭吃。”
冷溪已经盘腿上榻,分发着筷子,宽慰他,“行了!你就别酸了!你放心,纵使这世上美男如云,我和小姐也是最喜欢你的。”
霍楠被点破了心思,嘴硬道,“我是这个意思嘛!我是想着,这人来路不明,我们就这样贸然的带回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放心吧!我已经限制了他的内力,他现在可是弱不禁风,你们俩若是想对他动手,下手轻点,别把人打死了。”
说罢,秦舒言朝他打了个响指。
那人眨了眨眼,渐渐回过神来,抬头便看见他们三人端着碗边吃着馎饦边看着他,整个人愣了半晌,又低头看见自己身上衣服已换,还被粗绳捆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你们是谁?”
冷溪面上笑得无邪,热情回道,“我们这里是医馆,昊都城的乐康堂你听没听说过,这里就是。”
“医馆?医士?”那人冷笑了一声,“我看你们三人是拿医馆当幌子吧!你们到底是谁?”
冷溪讪讪的挑眉抿了抿嘴,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秦舒言不屑一笑,朝冷溪慢悠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失神前的记忆他是有的,你都多余装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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