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是你啊,小野种。”
老妇人斜睨了凌川忱一眼,鼻子直哼哼。
沈雪棠不明所以,只得也跟上前。
凌川忱没有说话,要去扶她,只见这老妇人急忙伸手阻止,又怕碰到凌川忱,身子朝后仰着,似乎是生怕沾到什么脏东西。
凌川忱冷声:“既然如此,那吴大娘你继续坐着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
“哎哎哎,小野种,你还真走,不愧是个人妖,铁石心肠,大家都一个村的,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老妇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块黑啦吧唧的布块。
“把手擦擦干净再碰我。别再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那块布被扔到地上,似乎等着凌川忱自己捡起来。
沈雪棠有些懵,现在的老太太都这么横了吗?
就在沈雪棠觉得此刻凌川忱拔腿就走的时候,他居然真的弯下腰,拾起那块脏布。
沈雪棠立马制止他去捡的手。
“老人家,我看这荒郊野岭的,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人来,哦,现在快要正午了,不过还好,再过些时候,怕是比现在热上两倍,您就在这坐着哈,千万别起来。”
沈雪棠抓起凌川忱的手就走,谁知那少年竟像是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夜?”她又唤他。
少年垂目,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唇角带着一抹僵硬的假笑:“你牵我手,不会觉得脏吗?”
沈雪棠:????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伸手帮凌川忱勾了勾额前的碎发:
“你心地善良,为人孝顺,在我心里,你比我世上大部分人都要纯粹,都要干净。真正肮脏的是那些倚老卖老,门缝里看人,逞口舌之快,伤害他人的人。”
老太太一听,不乐意了:“你这姑娘,长得挺周正 ,怎么说话这么恶毒?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打扮的花枝招展,说不准背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哎哟,不会是跟这个小杂种吧。”
她气鼓鼓地拍着大腿。
“谁接话我就说谁。”
沈雪棠翻了白眼,我还惯着你不成?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还不一定能看透人心。
阿夜,你瞧,我与有些人不过才见一面,根本就不了解我,却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我。
如果我真真为这些流言苦恼,那岂不是遂了这些人的意?
更何况,我是怎样的人,还轮不到这些素不相干的人揣测。”
凌川忱怔怔看着沈雪棠,这一世,她似乎真的不一样,再看看。
“所以,阿夜,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去帮,我们走。”
凌川忱轻声道:“这个人是村长夫人,如若不帮,怕是又要为难母亲了。”
沈雪棠嘴角抽了抽,压低了声音:“不早点说,我都快得罪得透透的了。”
“哎哟,吴大娘,脚怎么扭的?要不要我来帮你揉揉啊?”
沈雪棠殷勤地蹲下来:“哎哟,吴大娘,您这簪子可真好看,你瞧这上面的鸭子,真是栩栩如生呢。”
吴大娘傲娇地转向一边,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骂些什么。
“那是鸳鸯。”凌川忱解释道。
“你居然认得出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些呢。”毕竟你也没啥童年。
“这簪子是我娘亲的。”
这一瞬间,沈雪棠觉得凌川忱就像是现代打工人,累死累活,给村长家的大瓦房添砖加瓦了。
真是大冤种。
“那你怎么不要回来?”
“娘亲不许。我不想再给娘亲惹麻烦了。”
“这样啊......”沈雪棠眼波流转,只怕这样下去,只会恶性循环。
人善被人欺,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大娘啊,你知道我是谁不?”
沈雪棠蹲下身子盯着吴大娘。
“你是观音菩萨?我要认得你?”
沈雪棠摇头:“凡人生死,皆归我管,我便是冥界之主:阎罗王。”
“呵,你骗鬼呢,一个半大的丫头。”
沈雪棠嗤笑,瞬间变幻出那日在客栈见到的牛头马面的模样,她打了个响指。
“砰!”
一声巨响,背后那颗百年巨树瞬间化为尘埃。
吴大娘吓得一个哆嗦,嘴硬道:“一定是什么江湖骗术。”
“大娘啊,我这双眼,可定人生死,只要是被我看到长相的,我叫他三更死,他活不到五更。”
那一双牛眼忽得变成红色双瞳,笑眯眯地看着吴大娘。
“看到那面那个偷红薯的小屁孩了吗?”
沈雪棠掰过她的脑袋,冰凉的声音此刻像是催命的倒计时:“3,2,1!”
那小孩应声倒下。
吴大娘彻底绷不住了,大腿抖个不停:“阎罗王,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吧。”
沈雪棠起身,抱胸转过身背对着她,努力克制住笑意:
“咳咳,本来本阎罗心情是极佳的,因为认识了阿夜,可是啊,我听说,阿夜和娘亲在村里过得好像不怎么开心。
哎呀,本阎罗向来重情重义,我的人要是不开心,我自然也不会让那些欺负过他们的人开心。
大娘,您说对吧?”
“对,对对对对........”大娘完全丧失理智,哆哆嗦嗦。
“大娘,您抖什么?听阿夜说,您平时可照顾他们娘俩了,你说,这我不得好好谢谢你。
比如改你几载阳寿什么的?”
吴大娘蹭得一下爬了起来:“阎罗王,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这簪子,这簪子我还给你,以后我再也不敢动他们家了。”
沈雪棠抽下吴大娘发髻那根造型别致的玉簪:“哦?听说因为阿夜是半妖,就被当做是怪物,搞霸凌那套呢?”
“不不不不,不敢不敢,以后我们村跟他们娘俩,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一家人。”
沈雪棠觉得差不多了,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大娘打发走了。
吴大娘一听说放她走,瞬间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连多年的脑血栓一并都好了,麻溜地跑了。
沈雪棠恢复到原本娇俏的模样,冲凌川忱挑眉:“厉害吧,夸我。”
凌川忱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漆黑的瞳眸里泛起点点笑意,但没有夸她。
他接过沈雪棠手中的玉簪,眸光一闪,藏在袖中的手划破指尖,一滴精血流入玉簪之内,那玉簪通体翠绿,内部仿佛有一条翠绿的虫子游过。
“仙尊,你救了阿夜,又替阿夜掩盖妖气.......”
少年支支吾吾,脸颊微红。
“男子汉大丈夫,别吞吞吐吐的,怎么了呢?”
“我,我想将这玉簪赠与仙尊,只愿仙尊身体康健,早日飞升。”
少年递上玉簪,一脸虔诚。
沈雪棠眨眨眼,啧啧啧,原来黑化前的崽崽这么贴心,这玉簪应当也不值什么钱,收下了,想来还能巩固她和凌川忱的感情。
感情嘛,你来我往,就浓了。
于是她也不矫情:“如此,便谢谢你了。”
她一挥手将玉簪收入纳戒之中:“今日这衣服与这发簪不搭配,改天,戴给你看。”
凌川忱见沈雪棠收了玉簪,眼底精光一扫而过:真是便宜吴大娘那个老太婆了,这玉簪他下了蛊,再戴上半年,必将精竭人亡,不过如今给了这毒妇,自然得换点更有趣的蛊。
“既然都到这了,自然带你去看看你娘亲。修仙之路漫漫,这次一别,此生还不知是否会相见。”
闻言,凌川忱扬起的唇角竟落了下去:“她不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