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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间微风穿过,马啸引得鸟儿振翅,好大一阵动静。
  李存安叹气:“那是陈宜和徐钧安的马。”
  燕笳笑容僵硬,李存安下马,将马栓住,还好脾气地解释:“好歹是边境最大的山寨,定养着自己的马匹,不会大剌剌放这里。”
  “陈宜既然把马停这,定有道理,我们也别再骑马前行,省得打草惊蛇。”
  自半月前受罚,李存安对待燕笳温柔耐心许多,燕笳却伤心,晓得这是不再亲近。还好,昨日收到陈宜飞鸽传书,李存安命他整领队伍,没说不带他。
  此番,燕笳想表现忠勇,不顾臀伤还没tຊ好透,火速带自家亲卫队往山里寻去。李存安没阻拦,在背后喊:“记得!切勿打草惊蛇。”
  寻人的风从山腰吹到山巅,徐钧安来回奔波一个多月才找到泰宁,真找到人胸口堵着气,反倒不睬人了。
  屋里热气腾腾,众人喝酒上头,有些人醉了,睡得横七倒八。
  屋外徐钧安坐在台阶,泰宁挽着他,凑上去哄他:“好啦,别生气了。寨主人真挺好的。”
  徐钧安手一拐,泰宁更紧挽他,脸贴大臂磨蹭。
  “咳咳!”
  背后传来咳嗽声,两人回头,正见陈宜扶着微醺的乌尔朵,两人举杯,望着徐钧安。
  陈宜眨眨眼,徐钧安拾起地上放着的酒杯,拉泰宁一起站起来。
  推杯换盏,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
  喝干净杯中酒,寨主按捏徐钧安的肩膀。徐钧安感觉肩骨要折断,硬忍着痛,扯出笑容。
  “只听闻大昭有实力,没想到徐老兄你也财力雄厚至此。你愿意支援我们大马群山寨,真是太好了!”
  她握住徐钧安的肩膀,像捏一只小鸡,豪放大笑道:“以后你也是我们的安达!”
  徐钧安疑惑,还不能表现,哈哈赔笑。
  他侧头望向陈宜,打眼色,意问她搞什么鬼。
  天色渐暗。
  屋里的寨众手持干柴,涌出屋子,架起柴堆点燃篝火。
  他们围成圈,不论男女,手牵手,边唱歌边跳舞。
  有人喊乌尔朵,她放下酒杯,也加入舞蹈。
  人群外,陈宜、泰宁和徐钧安席地而坐。
  火焰烧得比人高,温暖的橘黄色的光忽闪忽闪,喝完酒尽了兴,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他们的笑容热烈而灿烂。
  泰宁闭眼,深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燃烧的气味,驱除周身凉气。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泰宁道。
  陈宜笑,举杯。
  泰宁怀孕不能喝酒,手边也没茶杯,干脆凭空握住一股空气,也朝陈宜“举杯”。
  她说:“谢谢。”
  陈宜回她:“不用。”
  “堂堂公主落草为寇,你不要后悔呀。”她说呀的时候带着拐音,像小猫上翘的尾巴,可可爱爱。
  两个女人肩膀相撞,泰宁挽住徐钧安笑道:“往后我就是大马群山的徐泰宁。”
  她歪头靠在徐钧安肩膀,但见徐钧安耳垂红烫,嗫喏:“太狡猾了。”
  用他的姓做自己的新姓,太狡猾了。他的心脏砰砰跳,软成一滩,揽住泰宁肩膀,好像有人逼他似的,“算了,原谅你了。”
  陈宜摇摇头,望向天空中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并不圆,山顶离天很近,让人错觉伸手就能摘下来。
  泰宁问她:“想他了?”
  “嗯?”
  陈宜不明所以,愣愣看过去,发现泰宁和徐钧安还黏在一起,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没有,”她双手握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也,也不止想他。”
  徐钧安伸手扯下她的香囊,扯松系绳。
  “泰宁,我可告诉你,宜掌柜可不得了,都会暗通款曲啦!”
  “瞎说什么!不会用词别瞎用!”
  陈宜追着他抢,他举起手,陈宜蹦蹦跳跳也够不到。
  “什么?”泰宁也站起来揶揄她,“咱们那位河西少主脑子终于灵光啦?”
  陈宜一边抢香囊,一边还记得回话:“他什么时候不灵光了?”
  她不自觉维护李存安,徐钧安和泰宁都捂嘴笑她,把她笑羞了,脸跟喝醉的人一样,红扑扑的。
  他们闹得开心,山寨的人也注意到,要拉他们跳舞。陈宜再三解释,自己不会跳舞,还是被拉进去。
  跳出一身汗,还被寨子里的郎中拉走。
  这位郎中从前就紧跟乌尔朵,在束手无策之时,曾受梁芨和陈宜教导,临走还得了梁芨秘制药丸一小瓶,说是寒症初期可用,防止再度发展成疫情。
  “陈宜安达,你来得真巧,我的药丸也要出炉,你来帮我看看。”
  回鹘药材缺失,牛马随意奔跑,排泄物听之任之。三年时间,又起过一次群体寒症。乌尔朵想起梁芨的交待,派郎中下山,用完了药丸。郎中无奈,就开始自己尝试研制药丸。
  郎中带着陈宜绕过主屋,屋头后面还有一排毡包,都封着。
  他打开其中一间。
  白色门帘掀开,陈宜惊呆了,赫然一个两人高的铜炉子,炉子底下生着火,火势也很大。
  “您……这是炼丹?”陈宜嘴角颤抖。
  郎中以为陈宜在夸奖他,使劲儿点头,“对,药丹。”
  陈宜再一次感到沟通困难。
  小白鸽飞进大马群山,飞入山寨。
  香囊敞开躺在地上,小白鸽着陆,左右嗅嗅,是它的香喷喷的香丸不错。周边的人要么抱在一起,要么手牵手跳舞,没人在意它。
  白色小脑袋朝左歪头,又向右歪头,叼起香囊飞走了。
  今晚,小信差的路很短。
  破庙外,亲卫和硕方兵紧盯着掉漆的红门,嘴里不忘咀嚼馒头面。
  李存安靠树,闭目养神。
  突然。
  “咕咕。”
  白鸽落在李存安手臂,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李存安,小小的眼睛充满智慧。
  李存安笑,伸手去拆它脚上的信笺。
  信笺里是空的。
  他正疑惑,燕笳提醒他看地上。
  刚发芽的三叶草上头,躺着一只毡毛香囊,香囊上丑可爱的山楂,天下独一份。
  蹭地,李存安起身,面容凝重。
  燕笳也绷紧神经。
  “少主,”他迟疑道,“这是陈宜姑娘求救吗?”
  这回李存安没再怼他,喉间沉沉“嗯”了一声。他按住腰间佩剑,脚步坚定,往破庙去。
  他敲开门,两个小童伸出头。
  “夜深赶路,借个宿。”
  他勉强扯出笑容,脸色不算好看。对小童来说都无所谓,口令没对上,认得人也不许进。
  他们呆呆地张嘴,露出空荡荡的口腔。
  李存安更加握紧佩剑,脑中已杜撰出陈宜被绑,利刃凑近她的唇。
  身后众兵不动声色,手都摸向武器。
  忽地,佛像后面传来轰隆一声,似火药爆发。
  李存安再也无力思考,拔剑直逼小童脖颈。不料,两个守门小童竟有武功在身。一个抓住李存安手腕,急速后退,惹得李存安差点摔个踉跄;另一个一脚蹬在门上,企图关上门,继而转身狂奔,往山洞去。
  李存安反手扣住小童手腕,翻身把小童摔在地上,剑指喉头。燕笳在山洞口捉住另一个小童,先用手指抠住牙齿,才绑住手,带到前面。
  李存安没得耐心审问,干脆把他们绑在一起,丢在草垛子上,再把庙门反锁,准备瓮中捉鳖。
  山寨上头吵吵闹闹,不时还有笑声,他们在山洞就听到。
  李存安一路狂奔,脑子里已想过各种可能。
  不管陈宜怎样,他都要带她回庐州,远离京城、金州……所有是非之地,好好医治。两个人就这么待在一起,谁来也不分开。
  他冲进山寨,杀气蓬勃。
  陈宜在泰宁屋里擦洗。
  先前她看出郎中的丹炉不靠谱,想要扑灭火炉,那晓得还没找到工具,那火炉子嘭一声,就炸了。
  炸陈宜一身炭渣。
  山上水少,烧熟也不容易。泰宁只打了一盆水,先用干毛巾擦一遍头发和皮肤,再打湿了拧干擦一遍,就算是洗过澡了。
  在山上这些日子,泰宁都是这么过来的。
  “公主,”陈宜夺过毛巾,自己擦拭,“你受苦了。”
  她想擦背后,半天够不着。
  “还是我来吧。”泰宁笑笑,重新拿回毛巾,推她转身,擦拭。
  “你呀,死犟个脾气,跟那个李存安一样,难怪王八看绿豆,对得上眼。”
  陈宜已经习惯她这种“夸奖”方式,笑笑没说话。
  还没擦完,就听得外面乒乒乓乓,像是打起来了。
  泰宁说她先出去看看,让陈宜别动。陈宜怎么会放她一人涉险,随意套了件衣裳,也跟了出去。
  还没走到前院,就听到徐钧安嗓子都喊破了,大叫着:“别打了!有误会!大家都是朋友!”
  打斗声愈演愈烈,陈宜冲出来,一眼看见人群中央那抹藏青色身影,乌黑发亮的毛领子衬得他更白皙了。
  陈宜盯着李存安,眼珠子和脚底板都跟被黏住似的,嘴巴也不晓得喊什么好。
  “我在这。”
  她刚喊出声,李存安望过来,乌尔朵也望过来。
  “你搞什么?”乌尔朵抢先到她身边,“说了洗完澡不能出屋子,会得寒症。”
  回鹘人视寒症如猛兽,早早交待过陈宜,今夜不能再出门吹到风。
  “我……他……”
  陈宜来不及解释,手腕被乌尔朵捉住,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瞬间,乌尔朵拦腰扛起陈宜。
  陈宜猛地头晕眼花,看不清李存安在哪。
  李存安亲眼目睹陈宜着回鹘服饰,明显不是她自己的衣服,头发散乱,被五大三粗的寨主扛走。
  霎时间,所有血液涌向头脑,脑子里都是些乌七八糟的画面。
  他一脚踹开缠斗的寨众,提剑直追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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