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光的地牢。
唯一的光源是两旁竖着的火把。
卫杏四肢经脉被挑断，套着锁链，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不知从何处落下的水，滴答滴答，潮湿中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疼。
好疼。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卫杏唇色发白，满脸可怖血痂，那是被挖左眼时流下的血迹，指尖上的指甲早已被拔净。
这双手，已经没有半分穆羡知喜欢的细腻。
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少日。
直到这日的喜乐唢呐穿透层层铁壁，隐约传达到她耳里。
她艰难动了一下，锁链哗啦作响。
恍然记起来，原来已经到了穆羡知大婚之日了。
同样听见喜乐声，在她对面的穆元皓啧了一声，不悦冷哼：“把穆羡知府上的地形图画出来，我或许还能给你个痛快死法！”
卫杏扯了抹笑，满嘴鲜红，嗓音嘶哑。
“你这等卖国通敌之人，还想做储君称王，妄想！”
穆元皓脸色一瞬扭曲至极。
他蹭的站起来，狠狠朝卫杏甩下一鞭子。
皮开肉绽。
卫杏冷汗淋漓，却笑得更讽刺。
见状，穆元皓正要甩下一鞭时，目光却陡然定在了她手背的‘知’字上。
神色一顿，他扔下鞭子，忽地笑了。
“好好好，本来我还愁要送四哥什么贺礼，现在看来不用愁了。”
卫杏被拎着头发拖拽出牢房，便知自己死期将至，仅剩的右眼瞥向喜乐声传来的方向。
她喃喃一句：“主子，恭贺您新婚大喜。”
若上天有灵，来生她惟愿生在最普通的家中，过最平凡的日子。8
……
此刻的四王府，披红挂彩，喜气盈天。
但书房内，身着喜服的穆羡知脸上却无半分新婚喜色。
他冷沉着脸看向地面跪着的几名暗卫。
“人呢！”
暗卫首领心脏紧缩，硬着头皮道：“禀主子，属下已经派了两拨人去寻卫杏的下落，可全都进了那府中便杳无音信，卫杏恐怕……凶多吉……”
“一群废物！”
话未完，穆羡知一声冷呵打断。
胸口似有针扎过，他再听不下去，拿起佩剑冷冷道：“本王亲自去！”
“主子不可！”
暗卫首领神色慌张，大着胆子阻拦住。
“您马上就要迎娶首辅之女，如今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您难道要为了一个暗卫，便将这么多年的筹划功亏一篑吗？！这么多年的卧薪尝胆，娘娘死前的冤屈，您都忘了吗！”
脚步骤然止住。
穆羡知浑身紧绷，眸底深处无数情绪涌动，僵持许久，最终他扔下了佩剑，冷冷下令。
“传本王令，暗卫营尽数出动寻卫杏下落。”
“若她没活着回来，你们全部提头来见！”
“是。”
暗卫首领离开没多久。
管事恭敬敲门：“王爷，该启程迎亲了。”
穆羡知掩下那阴郁神色，大步开门。
一路上，喜乐声喧闹沸沸，人人恭贺他将娶娇妻。
穆羡知的心却始终闷堵不安。
他想：卫杏不过是他手下最普通最不值得一提的一个暗卫，婢女……他只是习惯了她在身旁罢了……
但想到可能会永远失去她，他的心却蓦然一抽，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席卷而来。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而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种情绪名为后悔。
待穆羡知心不在焉行至门口要出发之际，迎面却碰见早已等待许久的穆元皓。
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开口便是一句：“四哥，您今日这等大喜，怎不见你身边那忠心耿耿的婢女？”
穆羡知一下攥紧了手，冷冷道：“你也说是一婢女，本王可没闲心操心她。”
穆元皓依旧笑眯眯。
“是是是，那弟弟就先恭贺四哥大喜了，我给四哥备了份大礼，正在送来的路上。”
穆羡知睨他一眼，便不多搭理，直接上马，去迎亲。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围观百姓纷纷攘攘。
路过最繁华的朱雀街时，前方却传来一阵喧闹，百姓竟围堵着什么挡住了路。
穆羡知策马往前，人群纷纷散去
却见前面竟是一辆木板车赫然横在迎亲路上。
那木板车什么标志也没有，只有一床草席潦草裹着什么东西。
穆羡知一抬手，喜乐声在这瞬戛然而止。
身旁侍卫呵斥上前：“谁放这里的？不长眼！”
话落，他一鞭子甩过去。
木板车晃动，上面草席散开，霎时一团血乎乎的东西从里滚落而出，落在穆羡知马前！
隆冬冬的雪，红艳艳的血。
一具女尸，触目惊心。
人群爆发惊恐尖叫，霎时一片混乱。
马背上的穆羡知大脑一瞬空白！
可他抓着缰绳的手却颤抖起来。
那团遍体鳞伤的女尸满是血痕地手上，印着他亲手烙下的‘知’字。
寒风呼啸刮过，穆羡知听见身后传来穆元皓的笑声。
“四哥，可还满意我送的新婚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