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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是个好天气。
  唐婠着了一身天青色泼墨水纹真丝缎袍,外罩过膝长袄,青丝挽起,梳了一头干净利落的发髻,未施粉黛,只带了两支水仙白玉簪。
  临行前,又带了帷帽,直到长今阁那边派人来请,唐婠才跟着出门而去。
  折云观远在京郊,周围有翠屏山环绕,路段难走,乃至快到晌午,几人才至。
  “今日来拜三清,一是为了求你姻缘顺遂,二也是为了家中祖母与母亲身体康健。”
  唐修下了马车,淡淡开口。
  唐婠提了裙角,在芙蕖的搀扶下,踱步上了台阶。
  “哥哥切勿挂念,昨个儿进京面圣,可给了什么官职?若在京中常住,应及早安排个好宅子才是。”
  唐修随和一笑,一身白衣立在日头下,显得人愈发爽朗清秀。
  “家祖留在京城的宅子,找人好好修砌一番就是了,我刚调回京城,官职不宜太高,免得惹了旁人记恨。”
  “嗯,哥哥说的对。”
  唐婠抬眸,见眼前的庄严大殿内供奉的乃是柴道煌,也就是月下仙人,不禁面色绯红,稍稍不自然地移过了视线。
  “我这姻缘已定,无需再求,倒是哥哥自己,家中只有你一个儿子,往年登门说亲的都是一些世家小姐,哥哥全无中意的?”
  唐修目光悠远,未曾将此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漠一笑。
  “二者姻缘,与相貌门第本不相干,更遑论那些说亲人的诳语。”
  唐父冷哼一声,快步走上了台阶,“荒谬之言。”
  唐修与唐婠面面相觑,忍着笑意,跟着前面之人一起进了大殿。
  上香、祈福、捐钱,这三样事情过后,便已至下午。
  唐父想着离了折云观,便直接动身返回海宁,可又怕在亲家面前失了礼节,只好派了人去侯府向老太太告别,自己则是在折云观脚下的一家茶社里小憩。
  折云观中的长生殿里,有一道人酷爱侍弄奇花异草,先头有一户人家的主母生了大病,便是求了她的养生方子,才得以痊愈。
  唐婠想着要个秘方,回去给海宁的医官瞧上几眼,若无事,便也叫祖母与母亲用上一用。
  长生殿坐落在折云观的最后方,无供奉神仙,只有几处莲花池子,隐蔽清净,树木丛林,乃至显少有人过来走动。
  “大娘子,我瞧着这里阴森森的,不如还是别去了,眼下咱们主君在山下候着,不如同他多说说体己话,等他离京之后,大娘子想再见,也不知是几何了......”
  “这么多年,我未曾在祖母与母亲身边尽孝,若能得此方子,让她们二人身体康健,也算是全了我的孝心。”
  芙蕖理解唐婠的用心,闻言,垂了双眸,不再言语。
  微风拂过,头顶飞过几只受惊的小鸟,羽毛扇动之声在清冷孤僻的院子中回荡。
  “大娘子!”
  锋锐的刀剑直逼唐婠的颈间。
  只一瞬,那冰冷尖锐的刀尖儿便要刺破肌肤,横穿而过。
  唐婠闭紧了双眸,温热的液体喷射在她的双颊,恶心又黏腻。
  她怔怔地望着前方,似同做梦,面前那两道黢黑的身影,哐当倒地,唯有两只抽搐的脚,还在微微抖动。
  “大娘子......你没事吧!”
  芙蕖扶住唐婠,用绢帕拭去了粘附在她脸上的血水。
  唐婠瞠目,望着地上那两具面目狰狞的尸体,一双眸子里除却不可思议外,还充斥着惴惴不安的惊慌。
  “顾侯夫人,不必害怕。”
  唐婠抬头,见面前之人着了一身漆黑如墨的长衫,头戴束发银冠,剑眉入鬓,薄唇微抿,一双深邃的黑瞳衬的他愈发英气。
  只是眉眼行间,让唐婠觉得有些许熟悉。
  “你......认识我?”
  男子退后,同唐婠拉开了一些距离,“先前你救我一命,今日算是还了你的恩情。”
  芙蕖屏住了呼吸,凑身到唐婠跟前,小声说道:“是他......在宫宴上救下的男子。”
  唐婠定了定神,收回了自己不安的视线。
  “感谢公子出手相救。”
  魏忍侧过头,不再去看唐婠那已经弄脏的裙衫,免得姑娘羞臊。
  古有云,男女之别,止于裳乎,非亲者,而外不能近,内不可褪,此其不可得与民变革者也。
  “我适才在山脚便瞧见此二人悄悄尾随顾府马车,心有疑虑,便多加注意了一番,并不是有意冒犯跟随夫人到此,还望海涵。”
  唐婠沉着头,不敢仰头去瞧身侧之人,只是依着规矩,朝他行了一礼。
  “还望恩人告知身份,日后必定叫人登府叩谢。”
  “不必了,这前头有我的马车,若不嫌弃,还请夫人移步上去,让车夫带您下山,这里的脏东西,我会派人处理掉。”
  “这多不好意思,多谢贵人好意。”唐婠匆匆谢过,带着小桃芙蕖等人,便要离去。
  “你身上的裙子脏了,若这样出现在人前,恐会惹上官司。”
  魏忍立于不远之处,一双漆黑深邃的瞳孔里蕴着几分令人琢磨不透的思绪。
  唐婠沉头,见自己身上早已是腥红一片,且自己的车驾离着还远,若这样出去,难免会惹出祸事。
  更何况,那些人的身份尚不清楚,谁知道路上还有没有他们的同伙窝藏,与其逞强,倒不如先安全见了父兄再说。
  想到这,她缓缓地回过头去,“我......我若乘你的车驾,你怎么回去?”
  说罢,唐婠的双颊升起一片燥热,这是她平生之中,第一次接受旁人施舍。
  魏忍立在原地,并未向唐婠靠近半分。
  日光斑驳,透过林间缝隙,将他纤长的身影倒映在石青路上,唐婠不敢直视,只稍微注意到他背于身后的双手之中,捏着一把漆竹折扇,除却此物,身上并无其他可以用来搏击对手的利器。
  唯腰间坠挂的环形玉璧散出一缕珠光,隐约可以瞧见上方刻画了一个‘魏’字。
  唐婠倒吸一口冷气。
  通遍京城,还有哪家姓魏?且此人武功颇高,并非善类。
  “我,骑马。”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小厮从旁处走了过来。
  “大娘子请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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